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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乡村原野
主播
二月
下午
郭大有回来了
带了一小截桐木
说是人家砍了扔在屋后搁了好多年
就这么巧让他找到了
给清哑看后
确定合适
他便动手修补古琴
清哑虽不会做
却一直在旁盯着二哥
她懂得古琴各部分关联
可防止二哥弄坏了的
又一天过去了
江家依然没有人来
众人虽做无事样
却都很焦灼
诸事都不顺心
郭大有没管这些
一心捣鼓古琴
忙了一天又一夜
到第二天傍晚
终于将古琴修好了
他未依照古琴原来形状修补
而是将损坏部分做成圆形
从正面看
暗红的琴身上仿佛特意嵌了一块色泽不同的圆珠
独自架起一根琴弦
十分别致
清哑轻轻拨弄琴弦
音色沉厚不失亮透
心下满意
那时一屋子人都盯着她看
稀奇
郭勤催道
小郭
快谈
郭简和郭桥也催清雅道
吃了饭再谈
众人只当她饿了
遂忙忙吃饭
等吃过饭
连郭守业也盯着闺女了
清哑却说
洗了澡再谈
遂去洗澡
众人无法
又将她不得
只好各自忙去
等清哑洗漱完毕
上去闺房
才坐下弹琴
郭勤、郭俭和郭巧都跟着去瞧热闹
然古琴不是让人听热闹的
这也是清哑无法说弹就弹的原因
此时夜静人稀
一弯秋月挂在天空
她抚摸机缘巧合下得来的古琴
想起前世今生
心头无限感怀
信手拨弄
袅袅清音传入夜空
其意
淡远悠长
这一弹便再止不住了
郭勤皮猴一般的性子
听得无趣
很快跑了
郭巧和郭俭听着听着打起瞌睡来
小脑袋直点
郭大有站在妹妹闺房外
看着窗前全心弹琴的少女
心头一片安宁
他觉得眼前情景很美
使他记起六月盛夏夜
他坐在自家乌篷船头
看着满月下的荷叶连绵无尽
荷花星星点点散布在荷叶间静静开放的情形
良久
他悄步上前
将熟睡的郭巧和郭俭抱下楼去
身后抚琴的少女依然沉浸在梦中
厨房里
蔡氏和阮氏正烧水准备伺候丈夫娃儿洗澡
阮氏聆听片刻才道
小姑
弹得好好听
怎么好听她说不上来
蔡氏随口道
是不错
我还是喜欢听唱戏弹的那个
又热闹又喜庆
小姑弹得太慢了
好像炒菜少放盐呢
太淡了
不够味
阮是没理会的
舀了水回屋
堂间郭守业父子也静静的听起闺女弹的
他当然要听
听是听不懂的
但他无需听懂
在此琴音抚慰下
几十年人生沧桑都沉淀安静
大全弄起酒来
他忽然道
郭大全忙答应一声
招呼郭大贵拿米酒
他则去厨房叫媳妇将现成的油、盐炒花生米、酱、黄豆等弄了些端来
爷几个就坐在门口
你一盅我一
无声清浊少时
郭大有也来了
爷几个这一喝就喝到了大半夜
眼看郭老汉双眼迷蒙了
郭家兄弟才将他送回房歇息
吴氏看着鼾声沉重的老头儿
嘀咕道
吃了饭
还喝酒
郭守业翻了个身
咕哝道
张福田配不上我闺女
后悔一辈子
吴氏正帮他脱衣
闻言手顿住了
所有人都睡去
四下万籁俱寂
清哑依然
谈心不减
琴声越过院墙
飞过门前
水上层层莲叶飘向田野
景泰府因两条流水景江和泰江穿越全境而得名
其中景江流经霞照县
在乌油镇汇集了霞水
然后途经绿湾村南一东去
此时
轻雾荡漾的景江面上
顺流漂来一艘大船
船舱雕琢十分精美
锦幔高悬
绣毯铺地
两个束发戴冠的少年正在一间舱房内宴饮
一身穿白色广袖长衫
举止飘逸洒然的少年立在窗前吹箫
另一个身穿月白箭袖、外罩深蓝绣竹枝锦袍的少年斜倚在软椅内倾听
一手执银壶自斟自饮
这二人
正是韩希夷和方初
方初听着
忽然出声道
等等
细语
韩希夷一顿箫声停止
他放下洞箫
叹道
一初何故如此扫兴
方初
凝神侧耳
你听
有人操心
韩希夷走到长期边
在另一软椅内坐下
那又怎样
总不能他弹琴就不许我吹箫了
或者他弹得比我吹得好听
方初道
你说他弹得不好
韩希夷也倾听
一会儿点头道
还不错
方初扬眉道
只不错
一面提声对门外叫道
昌儿
一个小厮应声进来
正是那日在乌油镇方家老宅卖古琴给清雅的昌儿
比圆儿先出来的那个
他问道
大少爷叫小的有什么吩咐
方初道去
看那琴声从哪儿传来的
叫他们把船划过去
昌儿答应一声
又出去了
韩希夷笑道
你还真有雅兴
方初抿了一口酒
随意道
如此良辰美景
忽闻天籁之音
自然要寻觅芳踪
一睹真容
韩希夷笑
道
踪边是个老叟谈的
我看你如何处
方初嗤笑道
我说你俗
你偏要装雅
我说芳踪无非指琴音
真容也指琴曲而已
眼下隔得远
听不真切
所以说不得睹真容
你想到哪儿去了
满脑子都是些什么
韩希夷笑不可仰
摆手道
好好好
你雅你雅
只不知谢姑娘若知你深夜追逐琴声而去
会作何感想
方初道
她若在此
定与我一同追寻
韩希夷笑着摇头
因对外叫道
秀儿
秀儿进来不是个丫鬟
却是个小子
少爷有何吩咐
他问道
把这些撤下
煮壶茶来
韩指着残席道
是
少爷
秀儿答应一声
上前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韩希夷又对方初道
如此琴声
喝茶才配
方初只留心外面琴声
没理会他
听了一会儿
忽然又叫
儿昌儿跑进来
是大少爷
这琴声怎么越来越远了
方初皱眉问
是顺水走的
这船船又不能上岸走
昌儿委屈道
蠢材
去瞧瞧可有岔道
把船拐进去方初道是晓得
这就叫他们掉头找昌儿
又跑出去了
一会儿工夫转来
对方初赔罪道
少爷
刚才前面是条水道
从北面流出来的
两边许多荷叶当中水道有些窄
只能走小船
小的们才没留心
方初道别管那些
能开过去就行
昌儿忙答应了
韩希夷笑道
昌儿
要是圆儿那小子在这儿
定不会让你家少爷操心一点
你可要小心了
再不用心办事
小心你家少爷把你送走
昌儿听得快哭了
说道
韩大爷教训的是
小的记住了
一面出去吩咐摇浆的将船往郭家附近划去
方向对了
果然
琴声逐渐清晰起来
昌儿复又进舱
见方初和韩希夷都凝神听琴
不敢打扰
便走到窗下看小秀烧水泡茶
小秀
你真能干
还会泡茶
昌儿悄声道
像咱们这样跟着少爷在外跑的
不仅要帮少爷跑腿传话
出头办事
还要充当贴身丫鬟使唤伺候
茶饭穿衣洗漱
样样都要会
少爷们各处来往照看
生意上不方便带丫鬟
咱们既要当小子
也要当丫鬟两用
小秀一面扇炉子
一面小声对昌儿传授经验
所以你叫小秀
昌儿瞪大眼睛问
是秀外慧中的意思
小秀答道
正听琴的韩希夷嘴角扯动了一下
又恢复正常
一时水开了
小秀冲了两盏香气四溢的茶
和昌儿一人捧了一盏送到自家公子面前
船忽然停了下来
昌儿
出去查看
一会儿转来向方回道
禀少爷
前面水道太窄
两边都是荷叶
咱们的船开不过去了
只能到这儿
方初道
那就停在这儿
儿道
是
方初和韩希夷走到窗前
推开窗扇
夜色沉沉
秋水浸月
两旁青荷连绵幽深
当中白水匹练延展
前方暗影处
树影婆娑
琴声穿林渡水而来
在夜空下回荡
天地似乎清朗起来
琴声和秋虫鸣叫融汇交合
恍如天籁
浑然无迹
那弹琴之人似乎不知疲倦
一曲终又换一曲
眼下谈的是醉渔唱晚
等结束
方初幽幽地问
如何
韩希夷轻声道
这等纯净的音色
倒是少见的
方初道
我猜弹琴者是个少女
韩希夷想要嘲笑他两句
却说不出来
因为他也是如此认为
他轻声道
琴音发乎
内流于外
可辨喜怒悦情思
但此人琴音纯净
不染红尘
宛如天籁
绝不是饱经沧桑之人所谈
也不似修养高深
以至返璞归真之人所谈的
丰富饱满
简单归一
她乃天性至纯
所以如此
方初接道
如泉石相激
似流水轻浮
剧中有淡淡的愁
些许的悲
就好像这水乡雾蒙蒙的雨天
正是少女情怀
韩希夷叹道
想不到这乡野间也有这种人
方初道
各人有天赋
只听她琴音
便知她擅长此道
否则不会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
不知什么时候
琴声已经停了
韩希夷才恢复正常
笑道
小小年纪
你倒像是看见她了一样
方初道
你刚才不是分析了
有年纪的人
绝不能谈得如此不沾红尘
只有天性至纯
不谙世事的少女才能弹奏得出
便是少年
只怕也会多些冲动激昂意境
韩希夷听了
垂眸不语
半晌忽戏谑的问道
那谢姑娘呢
方初道
吟月性子虽温婉
然执掌谢家生意也有几年了
可说巾帼不让须眉
琴音自然不同
韩希夷不依不饶道
依你说
谢姑娘所弹比今晚听到的琴声如何
方初瞪了他一眼
道
你是不是闲的骨头痒了
韩希夷一笑
不再为难他
因又道
没谈了
还等吗
方初笑道
再晚到地方都半夜了
于是吩咐昌儿掉转船头
重归景江正道
顺流而去
韩希夷伸了个懒腰
叹道
可惜无缘得会佳人
方初没好气道
听琴
听琴
不是听人
可见你假正经
满脑子想的都是龌龊念头
韩希夷道
我想见佳人就龌龊
我就不信你不想见
方初命
小秀续茶一面道
听见这等天籁之音
乃是因缘际会
何必一定要见人
况且已经确定人家是姑娘
就算见了你又当如何
引为知己那是绝无可能
只怕还坏了人家清誉
韩希夷笑
道
那倒也是
还有
倘若她丑陋如无盐
岂不扫兴
若是美若天仙
在下该怎么办
娶回家我爹也不答应
方初一个
没忍住
喷了一口茶
待放下茶盏
他正色道
在下定不让你这浪荡子糟蹋了人家闺女
昌儿
快走快走
说笑声逐渐远去
良久
箫声又起
郭家院内二楼清哑闺房内一灯如豆
清哑抚摸着古琴
内心对它道
你碰上我也算是缘分
我到这异世遇见你也是缘分
我赋予你再生的灵性
我自己
也是再生的
想到这儿
她内心一动
看向琴身上修补的部分
若在上面题字再雕刻
这块本就是填补上去的
恐伤了琴
她便起身找来一枚绣花针
手执银针
专注地在那块修补的圆木侧面刺上再生缘三个字
秀气的字迹佛微雕不留心是绝看不出来的
她却欣喜地笑了
佛给古琴打上了她的徽记
又抚琴静坐片刻
她才起身将琴挂在墙上
自去歇息
次日郭家
期盼已久的江家人
终于来了
来了三人
一个是江明辉的娘
另一个是蔡氏的娘
还有一位乃江家族中二婶
因儿子催的紧
江大娘托她们二人前来为江明辉提亲
她自己也想相看清哑
不放心
所以亲自跟来了
这事本在郭家意料之中
所以毫不慌乱
郭守业依然带着三个儿子和佃户在田里劳作
吴氏则和两个媳妇操持家务
杀鸡宰鹅
招待来人
因见江大娘站在门前东张西望
吴氏知
她想查看郭家家境
因怕大儿媳不会说话
便让阮氏出面
带她们四处逛逛
自己和蔡氏煮饭做菜
至于清哑
这两天本就不大下楼
索性就没叫她了
江大娘见郭家大院宽敞整洁
果木繁盛
牲畜兴旺
暗自心服
这一大片都是你们家的水片
竹子
都是的
她问道
只要在这院子里的都是前面那条水也是呢
一年也能收些菱角、藕和莲子
年底还能网不少鱼呢
赚大钱是不成的
庄户人家杂七杂八的都收一些
勉强够糊住嘴
省得花钱买阮氏谦虚道
你公婆真是一把好手
养这些个儿女不说
还带着你们种着许多田地
听蔡嫂子说
你家不少田呢
还能养这些鸡鸭鹅猪也喂了两头
真是不简单
瞧这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家
江二婶儿由衷赞叹
顺便探问郭家家底
萧二婶说的
我爹娘就是有三头六臂
也做不了这些的
我们自己只种了60 多亩
还有80 多亩都租给人了
阮氏一不小心透露实情
江二婶听得一惊
这么说郭家有150 亩田
果真是家底丰厚啊
她和江大娘对了一眼
又不动声色转开目光
江大娘心里粗略算了算
农田收入加上农闲时女人织锦织布所得
男人做手艺挣得的收入
郭家日子如何
可想而知了
她看郭家家底
其用意有二
其一
当然是想为江家结一门富亲
没人想结穷亲的
其二
光看家里还不够
毕竟江家要娶郭家闺女做媳妇
而不是嫁闺女到郭家做媳妇
她是通过郭家二老看其子女
在她想来
郭家二老如此会操持家业
将儿子儿媳调配得如此停当
那郭清哑在他们的教导下
想必能力也不差
这么一想
江大娘对这门亲事就有几分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