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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作者
贾平蛙
黑市越发奇怪的
夜里总有客来和公公在卧房里说话
他一进去那话就住了
白日里却总是请乡上的干部来吃酒
乡长一次吃醉了
指着公公鼻子说
哎
你他娘的活的倒比我乡长强
管一个信用社
哎
什么都有了
我可告诉你呀
有人联名写信
说你在贷款上有手脚
公公顿时脸面煞白
盲扶相长睡在他的炕上
供喝茶喝醋
结果吐得满炕皆是
不久
突然镇上有了风声
说是公公提出暂助办学
要拿出三万元扩建镇上小学
黑市着实惊骇
公公能拿出这么多钱
这些钱平日放在哪里
家底总共有多少
又不久
县上就来了人
召集了镇村大会
公公站在会台上
披红戴花
满面红光
从此一面红底黄字的大锦旗就挂在了中堂
院门敞开
过路人老远便瞧见一片红堂堂
再不久
学校焕然一新
公公做了名誉校长
小男人破例做了教师
教授体育
日日率领学生打篮球
快活的如做了神仙
黑市不明白
公公那么吝啬的人
竟又那么大方
黑市现在是明白了
小男人夜里折磨他
说他现在不是农民的婆娘了
是公家干部的夫人
黑市不知道干部的好处
他受的是更粗野的罪
不许点灯
他叫他是镇上最俏的一个女子的名字
要求叫一声
让她应一声
他气愤不过
他是他
我是我
你有本事寻他去
此话不幸严重
丈夫果然夜里不回来了
一日不回
两日不回
黑市到学校去
丈夫的房里有一个女人
女人是镇上最俏的
小男人说
我们在谈学习哩
黑市心下想
或许真是学习
那咱就无趣了
临走说
你几夜不回了
这房子潮
晚上得买些炭轰哄
小男人一月两月不来缠他
他清醒了许多
夜里能睡囫囵觉
后来却感到了空落
小男人不是省油的灯
身子一日不计一日消瘦
他心上又犯了疑
去学校看时
人家又在学习里
他没证没据的
闷闷的又转回来
学校里有一个校工
是很远的西川人
给教师白日做一顿饭
夜里教师全回家了
这学校教师都是民办教师
他看守门户
黑暗里拿凳子坐在门口
一边明灭抽烟
一边放最大音量听一台收音机
黑市到学校去
与这校工认识了
知道他叫来顺
眉心有一颗痣
人长得又老实又乖绝
却穷得可怜
脚上老是一双黄胶鞋
走动咕咕响
像是灌了水
黑市一来
来顺就叫
同时将屁股下的小矮凳让出来
让他听收音机里的女人唱
黑市说
来顺
你那么会过日子
挣国家的钱
脚上老穿那黄胶鞋
你不嫌烧吗
来顺就把脚收了
老实的如意之猫说
哎
我何尝不想穿的体面
月挣二十八块钱
我爷八十了
老得糊糊涂涂
我娘又是病身子
三个妹妹都在上学
我能像你男人那么有福
黑市说
你还有个爷
下边话没有说出
意思是上头三个老人
光三副棺材就够半辈子还不清账了
就又问来顺
你女人身体还好
来顺说
哎
我哪儿有女人
前年定了一个人家
又退了
跟那个万元户的跛子儿子我一气
才到这里干了孝工
黑市为他叹了一口气
三天后
黑市从箱底取出一双布鞋来
拿给来顺穿
来顺以为是去话
夸了一通针脚好
却是不敢收
黑市说
来顺你好争气
嫌着面料不是灯芯绒吗
这可是新的
做给我那一口人
他穿了一天又去穿皮鞋了
你试试合脚不
来顺端盆水洗了脚
脚又长又厚
穿进去好夹
黑氏笑了一回
说
用剪子绞开一点鞋口
将就穿几日是几日吧
来顺口里阴着
却并未去脚
干完活了就穿了新鞋扭秧戈式的走
小男人知道黑市给了来顺鞋
并不恼
说来顺薄命
三十多了还是个铜身子
黑市说
没婆娘了
想婆娘
有婆娘了一月两月不回来
小男人说
你给她送鞋
你也给她个稀罕东西去
黑市说
放你娘的屁
塞给他个冷枕头
小男人却认真的说
我说的是真话
咱谁也不管谁
黑石问
你这啥意思
让我给你放缰绳吗
我问你
你在学校玩着打篮球
和那些女的有多少戏要学
两人倒起嘴来
小男人就动了手
她力气不行
手脚却利索
一拳戳在黑市肚上
自个儿翻身却往学校睡去了
公公婆婆又一顿臭骂
气得黑市一夜未合眼
天明起来眼圈都乌黑
他有心去学校闹一场
一到校门口
心却软了
小男人这不好那不好
毕竟现在是教师了
闹开来也太丢人
来顺见是他
热情招呼
问他眼圈怎么黑了
他泪水婆娑
拉来顺到媒人处
说
来顺
你是实城人
你不要哄我
我那口子在这里可本分
来顺吓了一跳
半天没有作声
黑市问的紧了
说
这
这我不知道啊
这事儿要捉霜
我怎能胡说八道
他这等人物
光头整脸的
他还能作孽胡来
黑市想了想
也不再问你
黑白在学校
你替我留神他
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不要对外人提起
人倒笑我没能耐来顺
点头
看着他走了
发了许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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