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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第十一章追击下集
他边说边往里走
高矮胖瘦
年轻年老
他尽量把每块屏幕前的脸都看青
不知道最近又是什么游戏比较火爆
全网吧的屏幕似乎被一台电脑统一控制了
界面都停留在这款游戏上
动感激烈的画面晃的小徐眼花
让他产生了不好的回忆
好的 好的 是的
二零零二年
台平有那么几天
电视新闻滚动播放
跟着网吧一样
每块屏幕里都是他和三大队其他人被抓捕的画面
毫无征兆的
小徐的脚步猛然停止
他狠狠一咬牙
烟嘴竟然被他尝出了甜味
烟头烧了很久
烟灰直直落在衣服上
他也顾不上了
左侧四十五度
三排机子以外最里面的角落里
一个男人的上板张脸隐藏在这阳貌下
无论屏幕怎么闪
都照不全他的五官
网吧里无比燥热
男人们恨不得脱的只剩内衣
那人却依然执着的不肯将帽子摘下
那下巴的轮廓
耳朵尖利的样子
让小徐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他急走两步
耳边的手机很务实
他索性直接把手机揣进兜里
等他再抬眼的功夫
正好跟男人对视
没了找人这个由头做掩护
小老徐的眼神显得有些突兀
那帽子男迅速收回了目光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敲击键盘
可小徐分明看到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身体呈虾一样的佝偻状
那为了随时能够逃脱
同时他把帽檐压得更低了
这种程度他根本看不清屏幕
小徐迅速在两排外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用看似自言自语但恰好对方又能听到的声音说
这地方还挺火
找机器找了半天
小徐弯腰装作找主机开机键
实际上把头钻到桌子下面
透过一排桌蹬人腿
继续看向帽子男的方向
确认他的衣着特征
一双旧胶皮鞋
是防止工作时被电击的
一条膝盖已经磨白的牛仔裤
是经常爬上爬下装卸搬运空调外机所致
特征越来越符合王二勇
小徐正要探出头
突然发现这帽子男的脚微微动了动
两只脚的脚尖同时朝向自己
对对对
这是正常人很少注意到的微动作
每当眼神看向别处时
脚尖也会不由自主的指向那个方位
小徐在观察帽子男的同时
帽子男也在观察着他
这下
小徐坚定无比的掏出了电话
刚给蔡斌发完短信
他准备直起身
突然发现桌椅之间空隙变大了
再定睛一看
刚刚的旧胶鞋和破牛仔裤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
小徐猛的一抬头
眼
眼前哪还有帽子的影子
他急得差点叫出来
回过头
正好看到对方低着头
把手中的烟壳递给网吧老板
帽子男递出一张二十元钞票
网吧老板在小腰包里翻着零钱
帽子男却摆摆手
示意自己不要接着
便缓缓走出了网吧大门
没法等成兑他们了
对对对对
小徐心想
他急匆匆追出去
却被网吧老板横眉冷对地拦住
他也甩出一张二十元
不等老板说话
也融入夜色
看着帽子男是朝左边的方向走
小徐找了半天
黑暗中没看到一个人影
他眼神往右侧一瞟
正好看到帽子男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人还有一定的反侦察异识
小徐心里多了七八分确定
这片城乡结合区急待拆迁
路上没什么行人
路灯也是有气无力的工作着
昏暗的灯光下
小徐很难隐藏自己
只能采用竞走的姿势
尽量快速无声的跟上帽子男的步伐
心里急躁
小徐越来越快
脚下的动作控制不住变成了小跑
刚拐过帽子男消失的街角
小徐突然一个刹车定在原地
帽子男就在几米外站着
好的 好的 好的
遮阳帽依然挡住他大半张脸
小徐什么都没法确认
帽子男一直把耳朵贴在墙上
似乎在听来字网吧的脚步声
小徐突然出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愣了零点几秒
接着快步转身
迈开大步奔跑起来
没有任何继续隐藏的必要了
小徐拿出了警校考核的速度
对帽子男穷追不舍
五米 四米
三米
小徐离帽子男越来越近
再近一点
他一伸手就能抓住对方的衣领把对方放倒
可帽子男再次加了速
两条腿奔跑的速率越来越快
发白的牛仔裤甚至在他身下形成虚影
小徐也加了速
跑着跑着离他只有几尺之遥
眼看着帽子男就要拐出这条胡同
小徐已经准备好一个匪扑把帽子男按在身下
他突然眼前一花
身边一家超市的招牌不合时宜的亮起
小徐腿上一软
又被帽子男拉开几米
帽子男却不再奔跑
而是转身冲进这家刚刚亮灯的小超市
超市门面不大
一看就是私人开的
门上还贴着打折减价一类的标语
进门就是一个小吧台
五六排货架寥寥分散在内部
超市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营业员
她刚刚打开招牌的开关
回到吧台的脚步走了一半
超市门就被撞开
帽子男用尽全力抓向女营业员
把他扯出吧台护在胸前
接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把刀
别在女营业员的脖子上
女营业员尖叫一声
但表情很冷静
并未慌乱
只是皱了皱眉
那尖叫声不是怕的
而是疼的
帽子男必有前科
这让他更像王二勇了
他箍住女孩的动作非常熟练
单手环绕
用肘部扼住女孩的喉咙
单腿把女孩一条腿别住
这样女孩就没法随意动作
同时
他整个身子缩在女孩身后
小徐看不到她任何的要害部位
对对对
他持刀的手很有准头
力度是恰好划破女孩的皮肤
但仅是皮外伤
还能跟小徐周旋很久的程度
你别过来
帽子男奸笑着喊了一句
显然也在崩溃的边缘
刚刚女营业员挣扎了几下
把他的遮阳帽拱掉了
明亮的灯光下
他的五官第一次明明白白显露在小徐眼前
这是一个年轻人
明显不是王二勇
哭笑不得
不是王二勇他跑什么
后悔自己刚刚摸牌时明显放松了
在心里预设了今天肯定也找不到王二勇的结果
所以伪装不彻底不细心
让这帽子男发现了自己
对他产生了关注
另外
真应该听成对的
做任何动作之前
先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王二勇
内疚抓错了人不说
还导致无辜的女营业员受伤受牵连
上述情绪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产生
完全没有耽误小徐的动作
他气喘吁吁
单手扶着货架
平稳呼吸
同时伸出手
手臂顺着呼吸起伏
随着呼吸平顺
手臂起伏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这是他学过的谈判技巧
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
双方都比较紧张
通过平息自己的呼吸
也能感染对方
使其呼吸平稳
从从而缓和整个局势
小徐给了女营业员一个坚定的眼神
接着对帽子男说
你别
别乱来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失去了王二勇的滤镜
还是因为他听到了小徐的话变得更加紧张
小徐觉得帽子男变成了垂死挣扎的瓮中之鞭
完全没了强悍罪犯的气息
帽子男握刀的手一直在抖
女营业员脖子上又添了几道浅浅的伤口
他痴痛一声的对
的意对
这
这一生像是碰到了帽子男脑中之弦
他如惊弓之鸟
猛的哆嗦了一下
接着腿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把人放了
我放你走
小徐说的是真心话
不过他不会再等帽子男做决策了
他等得起
受伤的女营业员也等不及
三十秒之内
他要想尽办法让女营业员脱身
即使让自己陷入险境也在所不辞
帽子男目光自恋
豆大的汗珠不停砸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扭曲变形了
放屁
我才不信你们这些警察的鬼话
我不是警察
我认错人了
小徐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真的
你把人放了
我放你走
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的话一直没停
吸引着帽子男的注意力
而目光却在超市内熏寻
对对对对对
帽子男身边有一排货架
上面都是锅碗瓢盆之类的厨房用品
小徐旁边也有一排货架
没什么能当成趁手武器的商品
卖剪刀的货架在最里面
离两个人都很远
兄弟
你信我的
我是去网吧找人的
那人欠我钱
我以为你是他
我才追的
小徐又重复了一遍
我认错人了
帽子男将信将疑
但根本没放松对小徐的戒备
颤抖似乎是一种病症在帽子男身上传染
此刻他的嘴唇已经哆嗦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突然
他开始了动作
刀尖微微离开女孩的脖子
小徐刚松了口气
帽子男却箍着女营业员快速向门口移动
放过你可以
待女营业员出去可不行
小徐心想
那样的话
局势将完全没法控制
小徐侧慢一步
拦在帽子男的必经之路前
帽子男已经彻底应急了
他不再箍住女营业员
而是持刀对着小徐湖乱挥砍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让小徐都张大了嘴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女营业员刚刚解除束缚
他并未迅速逃离
反而看准机会
等帽子男收刀准备再次挥砍的时候
张开嘴
准确的咬住了帽子男持刀的手
这一口用了致死的力气
帽子男惨叫一声脱了手
正要挥出的刀子没了出速度
成一条软弱的弧线奔向徐
徐一条灵巧一躲
再看帽子男
女营业员是小徐的软肋
刀子是帽子男的盔甲
此刻二者都消失了
就是现在
小徐抓起旁边放在米缸表面的几颗硬糖
用力甩向帽子男
这几颗糖的行进路线非常精准
直奔帽子男双目而去
帽子男躲闪不及
被打得连连后退
几乎站立不稳
女营业员也趁机彻底脱离了危险地带
随后
小徐向前冲了一步
一晃
刚刚帽子男身边的货架
嗯
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应声而落
把帽子男砸倒在地
小徐直接扑上去
一个帅气无比的警用动作
把帽子男两只手限制在身后
帽子男再无任何反抗能力
骗子
还说你不是警察
帽子男发出了归案前最后一声呐喊
曾经是
跟在长沙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小徐用鞋带捆住了帽子男的四肢
抬头再找
却不见那个女营业元
小徐心里一惊
赶紧起身出门去寻
刚刚拉开超市大门
就看到女孩捂着脖子从对面回来
那里是一个马上就要关门的诊所
他竟然自己去找人把伤口处理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
两个人一句话没说
默默的捡起地上糖果等商品
把超市恢复原样
程斌三人和警察陆续赶到
小徐一脸做错了事的表情
程斌安慰了几句
小声提醒众人接下来不要有什么抵触情绪
果然
等警察到的时候
他们几个和帽子男一起被按入警车
带到了派出所
全国的派出所都能看到三大队办公室的影子
一扇铁门隔绝了工作区和等候区
即便已近深夜
这里还是灯火通明
电话声
键盘敲击声
哭闹声
吵架声和警官的训斥声交错响起
铁门打开
派出所所长警服笔挺
举着电话走出来
后面跟着女营业员
小徐 程斌
廖建和蔡斌
程斌示意小徐和女营业员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稍坐等候
他便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成三角形把派出所所长围在中间
跟着所长接打电话的动作来回移动
三个人脸上都是抱歉的笑容
哎 哎 能听见
能听见
所长终于出声了
程斌三人都眼前一亮
哎
是我是我
对对
我们派出所是德阳的杨局
杨局您好您好
好的好的
杨局 没问题
让他接电话
好
所长示意三个人可以散开了
接着把电话递给了程斌
廖建和蔡斌都没动
目光盯着电话
程斌清了清嗓子
有些怯懦的说了一句
喂 电话那头
杨建涛的声音夹杂着心疼
不解和恨铁不成钢
情绪非常复杂
程斌
你们别再找了
程斌
我们早就全面排查过了
他肯定不在那儿
杨建涛后面似乎还说了几句什么
程斌没再听
而是把电话从耳边拿开
对着收声部位说
杨珏
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心里有数
接着
没等那边回答
程兵就把手机递给了所长
杨建涛又在电话里跟所长嘱咐了几句什么
所长的目光就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流转
表情阴晴不定
一会儿似笑非笑
一会儿非常严肃
等把电话揣进兜里
所长终于换上笑脸
他把三个人聚在一起
挨个肩膀拍了拍
还真是老战友
笔录记完就可以走了
三个点头哈腰
不断重复着谢谢
这一下搞得所长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了一眼小徐
说
是我应该谢谢你们
虽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但也是个通缉犯
劫车团伙的头
小徐没感受到所长投来的目光
他的注意力此刻全在身边的女营业员身上
看不出你胆子还挺大
女营业员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嗯
他双手交错放置
压在膝盖下面
双腿无意识的抖动着
身子也跟着晃来晃去
小徐又叫了一声
他才从自我意识中挣脱出来
表情很天真
仰着脖子似乎在问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
小徐重复了一遍
看不出来
你胆子还挺大
女孩嫣然一笑
漂亮极了
随着笑容露出的虎牙更显可爱万分
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就脑子一热
女孩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她指了指自己的虎牙
我妈说
我这虎牙就是用来咬人的
小徐也笑了出来
之后除了决定要跟程斌一起来找王二勇那天
他很少笑的这么无忧无虑
眼见着程兵三个人走过来
小徐起身再次抱歉的叫了一声
成队
另外两个人也看向程斌三个人
那目光里露出同样的疑问
接下来怎么办
一旁的女营业员有点不知所措
只好跟着站起身
她很迷茫
这一晚上
如梦似幻
成兵浅浅的说了三个字
去沈阳
三大队四个人脚步铿锵的丈量着中国大地
随着维度和精度的增长
时针和分针似乎也加快了进程
当程兵穿着厚重加绒的劳保鞋踩进脚踝后的血面
时间已经来到了二零一一年二月二日
雷锋帽两个耳垂被程兵死命往下拽了拽
在下巴处吸了一个紧扣
口鼻喷出的哈气就打在这扣上
很快就把布料变得湿润又冻成冰坨
寒冷的和皮肤融为一体
耳垂拽下
帽子压得很低
成冰只能低头看路
他一步三出
溜走在一条清冷的老街上
刚出门时帽子没戴好
眉毛结霜
此刻在帽子里已经五化了
弄得成冰整个脑门都汗沉沉的
这极寒和极闷的交错
让成冰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缩缩脖子
把整个身子都埋进军大衣当中
双手一揣
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夜空中时不时亮起如彗星般划过的暗光
程兵总觉得东北的一切都比南方暗淡一些
就连这射出的魔术弹也一样
嗯
炸开的火花点亮了张灯结彩的青年大街
点亮了奥体中心新五里河体育场
点亮了沉默不语的北陵公园和沈阳故宫
也同样点亮了成冰深处的老街和他眼前的一切
身后响起不太友好的鸣笛声
那声音如自行车铃
却夹杂着电器的嘈杂
程兵没回头
侧身靠墙等在路边
一辆挂着小发动机的倒骑驴扑噗喷着尾气
带着不纯的柴油位经过程兵身边
宽度刚刚好能通过
车上只有一个人
车斗空空如也
这个日子
不知道他自己要去哪儿
或者要回哪儿
最好是回哪儿
程兵心想
路过程兵之后
车上那人回过身
点了点头
又按了一下铃
似乎在对程兵道谢
程兵也点了点头
接着朝目的地走去
到骑驴在前面的路口就消失了
拐进一个大门
程兵路过的时候
偏头看了看
恰好又有烟火点亮
隐约能看见生锈的铁栏杆和破败不堪的红色五角星
白色牌子上的黑字已经斑驳不堪
无法辨认
只能隐约露出二长两个字
烟火明灭
厂里空旷的地界生出无数巨大的触角
变成阴影
沿着寡净洁白的雪面朝成冰蔓延
似要抓住成冰的脚踝
那是场子角落里堆放着的无数机器的投影
这些曾经轰鸣呼啸的巨兽
陷入了一场无法呼醒的冬眠
那道骑驴停在一侧
依偎在这些巨兽的怀里
接着传达室的灯亮了
整个厂区只有这一抹灯光
映出身后如山一般的巨大轮廓
孤独的守护着一个萧瑟远去的时代
成兵看得出神
脚下迈步了也不自知
被办了一个猎怯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被什么织出来的空调外机底座铁杆或水管绊到
这条街上的铁疙瘩都被包上了一层厚厚的海绵
磕一下没什么感觉
程兵迈过去就要走
那底座铁杆或水管竟然动了一下
程兵心里一惊
慌忙蹲在一旁
手从袖子里拿出来
隔着手套开始刨
血窝里逐渐显出一个人形
成兵一边加速一边呼唤着让对方动一动
终于
对方的全身露出来
程兵用了全力
才把对方的上半身靠在墙上
是一个跟成兵年龄差不多大的醉汉
血已经完全把他胡子拉碴的下巴糊住了
程兵摸他裸露出的皮肤却烫手
程兵询问是否需要送他回家
他摆摆手
手从血磕里摸了半天
竟然掏出来半瓶没喝完的白酒
他灌了一大口
酒气扑鼻而来
程兵又想翻他的兜
看看有没有身份证手机一类能证明个人信息的物件
又被对方制止
程兵站起身
声音显得有些冷漠
你这样就见不到明年的太阳了
会跟其他冻死在外面的九蒙子一起上新闻
上不了
每天都有好几个
见怪不怪了
醉汉好像突然清醒了
说了一句逻辑完整的话
他微微睁开眼去着打量程兵
似乎在辨认对方是谁
还没到明年呢
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那也没招
都是命
程兵虽不再和他交流
直接报了警
等警灯在街口闪烁
他才继续迈步向前
这样一个醉汉
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前半生
程兵这么想着
思绪又有些游离
走了几百米
只觉得肩膀被人往后一顶
刚想回头道歉
对方的骂声就响起了
程彭冰梅说话
冷着脸看刚刚和自己错过身却不小心肩膀相撞的男人
他的穿着和自己无二
或者说
这个温度下的沈阳男人
没有穿另一类衣服的选择空间
而贴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就有所不同
一条长款羽绒服遮住细脚伶仃的双腿
肉色打底裤让他显得就像光腿在街上走
对对
她花枝招展的甩了一下头发
推了推男人
示意对方不要惹事
那男人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过年好啊
程斌淡淡回了一句
新年好
两个男人相安无事
继续走自己的路
走了几步
程兵回头看看
那女人几乎缠在男人身上
两个人交错着钻进楼道
楼上一扇窗亮着粉灯
有点迟了
对对对
程兵也迈开大步
老街一头那小亮点终于缓缓变成了一个凋敝的餐馆招牌
店面很小
门可罗雀
但春联
福字和灯笼都是崭新的大红色
成兵钻进门
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把它包裹
灯光昏黄而温暖
灯视播放的背景音让人感觉安心
成队
三大队的声音陆续响起
好像少了一个人
嗯
程斌没在意
在门口的垫子上跺掉脚底的雪
餐馆老板走过来拉了一把
嗨呀
不用管了
店里本来也不干净
赶紧做
等你半天了
程兵只好跟着老板进门
黑色血水跟着程斌一直蔓延到座位上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杀猪菜和精品小炒
盘和盆都特别大
对对对
其他三人都已落座
穿着同款高领毛衣
一看就是一起买的
程兵依次脱下手套
雷锋帽和军大衣
搭在远处的空座上
见程兵准备酒绪
廖建拧开一瓶本地高度散白酒
把杯子聚在一起倒满又分开
还没开吃
四个人先一人灌了一大口
每个人都笑着
但程兵能看出来
那是强装出的喜庆和热闹
配上电视里春晚主持人发出喜气洋洋的声音
餐桌的气氛显得扭曲且怪异
饺子来喽
老板呼喊着
把饺子放在桌上
接着就拉开一把椅子入席
他安静的选择了一个角落
除了一句哥几个
趁热快吃
便没再继续讲话
程兵跟他碰了一下杯子
谢谢你啊
大年三十还开门营业
不容易
嗨
老板摆摆手
示意你这都是举手之劳
怎么过都是过
要不也就我一人
你们喝着
我再去看看菜
不管怎么劝
老板还是离席了
只吃了两口饺子
似乎就是要给三大队留下独处的空间
成兵再次把每个人的酒杯倒满
别都苦着脸了
大年三十
辞旧迎新
走一个
几个人轻轻碰了碰杯
没人站起来
手腕都耷拉着
杯子碰撞的声音有气无力
小徐被拉到了
终于开始动筷子
夹了一大口酸菜放进嘴里
这个最开始连香菜都不吃的人
跟着成兵东奔西跑
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百家味
王二勇这王八蛋
就像跟我们兜圈子一样
找了这么久
居然又要绕回广东
大过年
说点高兴的
蔡斌拿筷子敲了小徐的筷子一下
他小口吃着菜
饺子刚咬了两口就放在碗里
酒下的也比其他人慢
似乎还没有从胃痛的折磨中脱身
老廖
讲个段子
廖建还是没说声
从程兵身边拿起白酒
从程己倒了一杯料后
一口干掉
程兵这才回想起来
刚刚在门口确实只听到了两声成对
廖建一直没说话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哑巴
廖建终于开口
浓稠的白酒粘连了口腔
他的声音极小
我斥巨资给你们每人买了份人身意外险
希望用不上
廖建翻出包
把三张保单拍在桌子上
细心的避开了有汤水的区域
防止弄脏
其他三人有点不明所以
直到廖建说出了下一句话
这保险真他妈贵
比中华还贵
小徐眼睁睁看着碑漆爬上成冰的眉头
他不忍再看
只能进继续道
继续喝
你这老抠
蔡斌深深吸了口气
用胳膊肘堆了怼廖建
说吧
什么情况
哥几个
我找不动了
廖建一句一顿
张嘴变成了一件艰难无比的事
只有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面部肌肉
才能勉强说下去
小波想报个业
大
我要回去照顾他
跟之前马振坤的离开相比
这次其他三人反应都没那么大
程兵甚至加了口菜放进嘴里
边咂嘴边点头
不知道是认可饭菜的香味
还是对廖建的说法表示理解
我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
我这辈子没前途了
他也许还有
说到一半
廖建就想拿旁边的酒瓶
但他竭力控制自己
不想让任何额外动作打断自己把话说完
老马走时后
我还骂他半途而废
现在我也要半途而废了
我对不起你们
终于说完了
廖建常长呼出一口浊气
终于听完了
程斌
蔡斌和小徐也各自长叹一声
不知道怎么接话
廖建拿起酒瓶
咣咣咣给自己倒酒
倒了一杯
洒了半杯
他仰博把杯子一甩
又有半杯混着泪揉进他的衣领里
嗯嗯
程斌轻咳一声
筷子在菜里面翻动
却没有夹起口口
只有盯着电视里的春晚
才能把话说出来
老廖
料应该的
你说的
咱们们可能都太自私了
刘叔和慧慧这时候也应该在家看春晚吧
不知道他们今年的春联是怎么贴的
想到这儿
成冰颇有种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枝感
心里五味杂陈
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欣慰
接下来是一场没有声音的饭局
四个人的筷子一次放下
手里的酒杯却一直举着
他们就这么喝着
沉默着
直到窗外噼里啪啦和东咚咚的声音震得窗户直响
程兵望去
目光顺着一条火线直接向上
五颜六色炸开的烟花映在程斌眼里
仿佛星光
四个人互相对视
程兵笑了
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他杯里
他一口干掉这苦涩
接着大喊了一声
怎么动了
另外三个人迅速动作
都没穿外套
仿佛回到了三大队最意气风发的年代
他们挤着追着冲出饭店
站在烟花之下
张开双臂
似要将自己完全燃烧
第一个喊出来的是喝的最多的廖健
啊 啊
蔡斌和小徐紧接着跟上
也都大声喊出来
那喊声听似没有节奏
没有意义
但却喊出了他们心中百转千回的思绪
随着新年的钟声敲响
一个崭新的龙年到来了
新年好
家家户户都把电视机声调到最大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
整个奉天城的烟花在这一刻默契的点燃
哥几个
新年好
成兵把三大队其他人挨个拽过来
狠狠搂在怀里
那互相问好的声音
最终变成了呜咽
接着演化成放声大哭
他们都哭得不能自已
哭声和烟花一样此起彼伏
闹了累了
他们都靠在饭店外的墙上
烟花声间隙
冷空气裹挟着店信号
把难忘今宵的歌声送到每个人耳边
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
无论天涯或海角
蔡斌愣愣的望着夜空
很久都不动一下
小徐靠在蔡斌身边
泪痕已经变成了脸上的冰坨
神州万里同怀抱
共祝愿
祖国好
祖国好
多余的酒精化作泪水
泪刚无法开口的话语变成哭声
廖健卧在成冰怀里
痛哭流涕
告别今宵
告别今宵
无论心友与故交
太平是一座不起眼的居民楼内
马振坤从电视机旁边离开
站在房间北向的窗边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太平的烟火之上
而是飘向更北的北方
李春秀也走过来
靠在马振坤怀里
马振坤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
李春秀刚要说什么
马振坤就摇摇头
明年春来再相邀
青山在
人未老
人未老
被烟火点亮的天空中
两道相隔千里的目光在星河下香蕉
成冰的目光也没有停留在台平
而是飘向更南方的茂名
他的目光比之前人生中任何一刻都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