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歌词

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第十三章分别下集
梧州的地标建筑外墙
播放着本地晚间新闻
八月二日
我省梧州市月亮湾社区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
据省公安厅和梧州市公安局专案组透露
市民秦哲见义勇为
主动举报犯罪嫌疑人王某某
但过程中不幸被王某某杀害
据悉
王某某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
目前本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程兵明明拐过街角
看到关键词之后又退了回来
招了个视线最好的地方
把新闻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这个一零零的EE玻璃幕墙的反光
加上KD彻夜不灭的霓虹
映亮了成冰遍布尘灰苍老疲倦的脸
阿哲耗子里的好朋友掐指算算
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他曾经说过
兵哥
等我出去了
一定帮你抓到王二勇
是的 他姓秦
不是跟你说了
等我回来再给他们开门吗
有的人不用任何身外植物装点
也能被人一眼看出都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这个边挂电话边下车的男人正是如此
他语气有些焦急
但仍能看出某种儒雅的气质
一看就是从事教师
培训之类的工作
他正是曾经跟成兵一起蹲过耗子的阿哲
十多年过去
那段不堪的经历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完全成为推动社会飞速向前的一个坚实齿轮
他急匆匆走进一座居民楼
楼体跟正常的住宅差不多对有
不过屋顶做了特殊的处理
类似六角形的塔身建筑
那是致敬梧州本地的古近代特色建筑群
到楼下的时候
阿哲抬头看了看挂在外墙一排排整齐的空调外机
没有任何异样
他心里想着当初兵哥是怎么都能看出各种角落不合逻辑的细微之处
他多次按动电梯按钮
电梯姗姗来迟
没等门完全打开
阿哲就钻进去
到家时
一出电梯
他就看见家门敞开
他心里一沉
不过那种微妙的不祥预感很快就被打消了
他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里
还没进门
他就听见了妻子小吴的声音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看到阿哲回来
小吴迎上来
跟两位空调维修工人介绍
这是我老公
电器方面的事儿我可能不太明白
你们跟他讲
说着
小吴凑到阿哲身边
小声说
怎么了
为什么不让我给他们开门
阿哲说 没
没什么
提升防范意识
你自己在家多不安全
小吴校阿哲草木皆兵
这都什么社会了
有什么不安全的
阿哲摇摇头
没再解释什么
上前去和空调师傅们交流
来到空调外机旁边
阿哲的眼神一下就定住了
一直站在阿哲旁边跟阿哲介绍情况的是一个高大的老师傅
他操着本地口音
没什么问题
而另一个师傅一直背对着阿哲鼓到空调外机
从后面看过去
能看到口罩固定绳在耳部的勒痕
他全程戴着口罩
这有点奇怪
更让阿哲心里打起鼓的是
他的耳朵尖尖的
阿哲不动声色从厨房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两位师傅
那师傅只回头看了一眼
示意阿哲把水放在一边
这一眼对尸
阿哲便感到头皮一麻
眼神
是那种眼神
他曾每天都被这种眼神包围
这眼神后来又多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谨小慎微但蔑视一切
人畜无害却穷凶极恶
这是重刑犯的眼神
阿哲上前一步
把水拧开递上去
现在就喝吧
师傅
看你捂得这么严实
再中暑了
谢谢
对方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句
把矿泉水接过来
又拧上了盖子放在一边
四川口音
他太像了
阿哲的心脏狂跳起来
难道自己当年真的一语成谶
帮兵哥抓到王二勇的
最后真的是自己
在之后的空调维修过程中
无论阿哲怎么旁敲侧击
那个戴着口罩的师傅再没说过一句话
阿哲不敢逼得太紧
如果他真的是王二勇自己被一个仍在潜逃的重刑犯知道家庭住址
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他倒是无所谓
主要是小吴还在家里跟他一起生活
送走两位师傅之后
阿哲晚饭都没吃好
随便扒拉两口就钻进书房
打开电脑疯狂查阅九百二十一案的相关资料
王二勇果然在逃
阿哲越查越细
甚至点开了台平当地论坛
仔细检索带相关关键词的帖子
他不再关注王二勇
而是想知道他的兵哥现在怎么样了
算起来
他应该也出来好几年了
是否还在坚持对王二勇的追捕呢
阿哲无法确定
但他总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第二天天一亮
阿哲就出门了
送走了他
肖武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想起刚刚跟阿哲确定关系时
对方坦白了那段不太光彩的历史
不过说到激动之处
他有些眉飞色舞
当时我在里面总被欺负
是个前刑警
兵哥一直在帮我
兵哥是好人
我一直记着他那句话
他让我出来之后从头好好活
否则他肯定饶不了我
我能有今天
跟这句话的关系非常大
还真挺想见见阿哲口中的兵疙瘩
小吴心想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果然
这就见到了
这是梧州市街边随处可见的茶楼
硬上的糕点都放凉了
硬撅撅躺在盘子里
程斌和小吴对坐有一段时间了
两个人连餐具的包装都没拆
气压很低
小吴一身黑
眼睛肿得不行
时时刻刻透着明明已经活不下去了
但必须行尸走肉的观感
那天
小吴刚说了两个字
纸巾就攥在手里不停往眼角磨
家里空调外机坏了
我打电话找人来修
来了两个师傅
其中一个全程戴口罩
阿哲跟他聊了几句
听他口音是四川的
再想聊
那人就不搭话了
等他们走了
阿哲对我说
这人很像兵哥你要找的人
太像了
搭吧
成兵的身子猛地向下一覆
似乎突然失去了着力点
他眼睛一瞪
把手中的中性笔翻过来
笔头的笔珠竟然被他按掉了
他愣了几秒钟
就那么看着笔油从笔芯里露出来
滴滴点点落在笔记本上
啊 兵哥
这怎么了
小吴起身递过纸来
没事没事
我用太大力了
成冰慌忙的接过纸
在笔记本上胡乱擦了擦
越擦痕迹越多
最后他索性不管了
心拿出一支笔
翻出一页新纸
他像个沉默的机器
把小吴的话挑出关键词
刷刷 几号好
全程他根本没敢抬头看小吴一眼
小吴接着说下去
那天晚上
他一夜没睡
一直上网查你那个案子的资料
第二天天没亮就走了
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后来我听他们说
他一直跟着那人到了郊区
路上在那儿出的事
程兵的眼皮开始控制不住的狂跳
他完全无法想象
在他从事各个职业
进行大范围全国摸排的同时
还有一个人也在跟他做同样的事
这个人不是三大队的
跟九百二十一案唯一的关系
就是跟成兵一起蹲过几天耗子
成兵盯着每一个修空调的师傅
阿哲也盯着每一个修空调的师傅
成兵潜伏
阿哲也潜伏
程兵跟踪
阿哲也跟踪
成兵活到了现在
定会接着活下去
而阿哲
这一切就是因为那耗子里的一面之缘
是我害了你呀
阿哲
好的
程斌悲哀的想
我们要是从来都没见过多好
小吴将一张纸条递给程斌
这是公安局马警官电话
你打给他
确认一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我也算帮阿哲了了桩心愿
谢谢
程斌不愿再跟小吴有过多交流
他心中有千万句对不起要说
但每句都好像不符和现在这场合
成兵只想逃离
逃离他自认为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恶果
兵哥
小吴喊住了程兵
我和阿哲是在思考补习班认识的
他是带班老师
我是他学生
他一直跟我说
没有你
就没有他的今天
说完这句话
小吴抽了抽鼻子
简短道别之后
起身离开
成兵呆坐
百感交集
我们要是从来都没见过多好
这是程兵想的
没有兵哥
就没我的今天
这是阿哲说的
没来由的
程兵想起自己刚进耗子那天晚上
红忠
是叫红忠吧
还有一个叫虎子的
在程兵脑海中
他们的模样已经模糊了
不过程兵还记得
他们几个欺负阿哲
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当时阿哲突然爆发
喊了一句
要么你们今天把我打死
要么我就一个一个把你们咬死
除非你们不睡觉
你们等着这个将种
程兵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真是好样的
程兵突然想跟阿哲喝顿大酒
他们明明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面
但程兵总觉得阿斌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收拾好东西
成兵动作很快
马上按照纸条上的线所给马警官打了电话
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天下警官是一家
听说事前同事
也了解到九百二十一案的严重性
马警官非常上心
当天就安排了一次指认
看守所基本在郊区
梧州的也不例外
打车去看守所时
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渐荒芜
成兵有点坐立难安
他一直被卷在九百二十一案和九百二十六案的漩涡之中
这是他自己选的
不过
要再度直面当初九百二十六刑讯逼供案给他带来的直接惩罚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到看守锁大门的时候
成兵莫名有种欣慰
这已经完全病态了
对对对
这么多年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
似乎只有看守所还在二零零九年
那门 那砖 那瓦
那守在门口的狱警
一切都跟十三年前一样
还有人事务和程兵一起被困在过去
他竟产生了某种找到同类的快感
十三年了
程兵再一次回到看守所
好好改造
重新做人
在一名民警的陪同下
程兵又穿过贴着这八个的长廊
好好改造
成兵做到了
重新做人
成兵笑了
过去的羁绊在每个夜晚攀上他的床铺
折磨着他无法入眠
不抓到王二勇
他根本重新不起来
成兵和刑警一道进入幽暗的指认室
里面很简陋
只有一张桌子
两把椅子和一面单向玻璃
对面的犯人看不到成兵
而成兵能看到对面的构造
那头更加空阔
只有一把椅子
成兵本以为自己会紧张
会激动
会担心再一次扑空
然而等真坐在这里
这些复杂的情绪完全被对阿哲的愧疚压了过去
他只想赶紧确认
如果是王二勇
也算是给了阿哲一个交代
郎郎郎郎狼郎狼狼来了
刺耳的拖拽声越来越大
对面的门突然打开
犯人穿着肩服吊儿郎当坐在铁椅上
头几乎要埋在当下
你把头抬起来
陪同犯人进来的狱警厉声呵斥
犯人缓缓抬起脸
这一秒
成兵的呼吸停止了
隔着单向玻璃
他朝里探看
又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程斌和这张脸对视了很久很久
但嫌犯并不知道
他的眼神一直很飘忽
带着对一生的无所谓和自暴自弃
民警以为程斌一直在仔细辨认
其实程斌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犯人了
他好像在对脑中的自己内饰
审视着自己这段不知道用何种形容词才装点概括的人生
谢谢啊 不是
成兵转身离开
他坐着公交回到市区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他没有打量上下车的乘客
而是把笔记本收在内怀
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当中
他是被司机叫醒的
醒来时到了终点站
市中心的街心公园
时间恰是黄昏
他茫然空洞的走下车
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干脆漫无目的的行走
他缓缓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
突然意识到
自己已很久没有不带目的的看向人群了
粉嫩的气球缓缓向上飞升
挡住了成冰的视线
他看到的不是白发苍苍老大爷年龄身份和家庭条件
而是带着孙子放弃球的天伦之乐
一对年轻的夫妻推着婴儿车停在草坪外
两个人笑呵呵的把婴儿抱入草坪
他看到的不是夫妻的工作地点
而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几名刚放学的中学生骑着单车飞驰而过
他们没有在公园中做过多停留
从这个门进来
又从另一个门出去
他看到的不是中学生的来处和目的
也不管他们是要抄近路去打球
还是躲开接送他们的家长钻进网吧
他看到的是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一阵喧闹的音响声传来
播放着当下红火但程斌根本没怎么听过的歌曲
程着声音看过去
公园广场之上
一群大爷大妈搭伴跳交义舞
程斌看到的不是他们的组合关系
夫妻也好
舞伴也好
重组家庭也好
程斌不在乎了
他只感受到一段段享受夕阳的人生
累 好累啊
程兵被一记无形的拳头击中了胃部
他弯下腰
像个身形佝偻行将就木的老人
生命力肉眼可见的从他身上流逝
这一刻
他彻底击溃了
他掏出手机
艰难的编辑着什么
对对对
短短五个字加一个标点
他竟然编辑了好几分钟
我找不动了
成兵仰头苦笑一声
点击发送
屏幕自动跳转
请选择收信人
手机通讯录是人们一生的侧面记录
那里面有同事
有亲朋好友
有过命的兄弟和闺蜜
有一面支援的普通人
嗯嗯
程斌划着找着
突然发生了完形崩溃
他觉得每个汉字都无比陌生
陌生的又何止汉字
通讯录划到l一栏
那无数个名字中
程斌一眼就看到了刘叔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了一下
似乎代替程斌摇了摇头
程斌自始至终没有勾选刘叔
而是接着滑动起来
依照字母排序
他依次勾选了蔡斌
廖健
马振坤和许一周
手指颤颤巍巍伸向确定键
却始终没有点下去
他没动弹
就像雕塑一样定在座位上
直到夕阳坠入地平线
他又一点一点的把每个勾选都取消了
成冰继续向下滑找
一直滑
一直滑
直到屏幕产生了触底的UO效果
兵冰依然没有止动动作
屏幕幕部不断断动
就像又什么东西要冲破而出
成冰把手手机轻轻放在旁边
双手痛苦的插进杂乱的头发里
他嘴角一沉
泪腺还没开始工作
鼻子就抢先一步堵上了
出来之后四年多
他终于生病了
恰逢盛夏
这所金融专业高校门口的学生比校园里的还多
大家大多拎着行李箱
甩掉期末和绩点的压力
或打车或坐公交
或等待父母来接
奔向一个燥热但悠长美好的假期
成兵很早就到了
整个校门口的人群
只有他不急不躁
他真的没什么事情要做
来之前
他仔细选了半天
找了一身自认为最正式的衣服
可落到人群之中
还是显得简陋无比
那并非因为衣服破旧或肮脏
而是四年前的款式
早就该被淘汰了
成兵一早就刮了胡子
但这些年总不刮
胡子长得非常快
半天不到
他又显得胡子拉长
不修边幅了
多年追捕王二勇的流浪生涯
真的把他变成了逃犯一样的老鼠
这变化几乎不可逆
将跟随成兵接下来很长一段人生
他不自觉的站在墙角隐蔽处
把自己融入一团阴影
学生们排着队离开
成兵的目光一下就锁定了那个身形靓丽的女孩
跟在号子里见到慧慧那次
和在刘叔家见到慧慧那次都不同
第一次是命运把这对父女分开
第二次是慧慧把成冰推开
而这一次
之前长时间的不相见
完全是因为成冰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不配表达什么感慨和思念
心里只剩下怯懦
他穿成这样
怎么跟这个时尚的大姑娘站在一起
他正在阴影里纠结踌躇
一全没意识到慧慧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程斌离校门口有一段距离
这次相见不会是巧合
一定是慧慧看到了程兵
主动走过来的
两个人对视
程斌依然在被想逃离的冲动折磨
她太久没没把自己放到父亲的角色当中了
这身份让他觉得陌生
甚至有些新奇和不适应
他们都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会慧先开头
他怯生生的
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爸 慧慧
程斌沉声叫道
慧慧展颜一笑
接着大呼小叫
夸张的喊道
爸
你回来了真好
我可想你呢
又是四年没见
程斌在慧慧的成长中完全爵位
这不是慧慧应该表现出的热情
对对对
不过慧慧也确实对程斌有一定思念
他是用这种夸张的热情掩盖自己不知道如何释放的情绪
身后响了两声喇叭
程斌一机灵
慧慧则没什么反应
一听就是我妈
市区里按喇叭真没素质
慧慧幸福的抱怨着
果然
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两个人面前的路边
刘叔降下窗户
快上车
这儿不让停
电子眼拍照扣钱
这就是生活吗
成兵心想
琐碎重复
没什么真正有意义的突破
但无比幸福
打灯便到
加速 超车 并回
动作一气呵成
刘淑崇负着这样的操作
车辆在拥堵的车流里钻来钻去
程兵注意到他开的是手动挡
非常熟练
感觉技术不输蔡斌
车辆内饰透着一股女性主导的气息
家装的坐垫很舒服
档杆和方向盘上都贴着一些水钻装饰
副驾驶显然是慧慧的地盘
他在这里贴了好多符合当前流行亚文化的贴纸
程兵坐在后座
慧慧坐在副驾驶
刚开始他一直通过车内后视镜跟程兵进行眼神交流
后来他索性直接偏头回来
一会儿递水一会儿递小灵时
似乎他才是长辈和家长
程兵则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嗯
慧慧显然有点过于热情了
他依然在掩饰着什么
不过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这对父女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
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努力
才能把这距离消除
慧慧突然举起手机晃了晃
爸
你有微信吗
咱俩加个微信呗
程斌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
完全没有跟三大队兄弟们在一起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不好意思的掏出了自己的廉价手机
边缘都磕碰磨损了
屏幕反应很慢
等了好一会儿
微信二维码的界面才打开
你这用的什么破手机呀
慧慧晃了晃自己新潮的手机壳
也不带个壳保护一下
都摔成什么样了
回头我给你换个新的
嘴上嫌弃
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慧慧熟练的扫码添加
把手机递回来
程斌探身上去接
却被慧慧按住了肩膀
慧慧盯着程斌看
不过没有直视程斌的眼睛
而是在他的五官扫了一圈
爸
你脸上的皱纹可真够多的
沟沟坎坎
我给你买点护肤品吧
你随身带着
记得每天擦
就你话多
坐在驾驶座的刘叔没好气的按了两下喇叭
但这并没有打断慧慧的絮絮叨叨
慧慧手上放过了程斌
但嘴上依然没闲着
他把身子缩回驾驶座
一边翻看着程斌的朋友圈
一边说
你这朋友圈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真没劲
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刘叔终于开始了实际意义上的阻拦
这其实也是对程斌的一种拯救
坐在后座上
程斌早就如坐针毡
注意点
别老教训我行吗
慧慧声音比刘叔还大
眼看这对母女又要陷入日常性的争吵中
程斌赶紧说
好了好了
没关系
这句话说完
程兵更像个外人了
慧慧冲刘叔别别嘴
扭头继续跟程兵说话
刚说了两句
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又侧过头举起手机
爸
咱俩和张颖吧
啊
程斌不置可否
但是往后缩了缩
满身写的都是拒绝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
可能太久没有给这个世界留下影像了
闪光灯令他感到恐惧
放心吧
我有美颜功能
慧慧其实非常贴心
他知道程斌在犹豫
但这犹豫不是程斌主观上的
而是脱离社会太久
他对什么都很色缩
于是慧慧找了个看似幼稚的理由
主动帮着程兵融入
慧慧轻轻把靠背往后放了放
投离程兵近了一些
程兵也努力将身子往前凑
两个陌生人彼此挤出熟悉的笑容
看着镜头
咔嚓
照片定格
程斌没找住处
没定宾馆
也没住刘叔四年前就给自己留出来的客房
他让刘叔把自己送到第二公墓
接着便独自下车了
四年没来
那位置程兵还是很熟悉
他闷着头向上
不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
胡大姐到的早一些
已经在进行一些祭拜工作了
上次来三大队五个人
这次只有成兵一个
他再次回头望想之前打量过的绿水青山
大地不语
天空沉静
老张依然定格在二零零二年
对 对对对
程斌苦笑着想
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
才能永远留在过去
不被时代推着往前走
简单和胡大姐打了招呼之后
两个人说了说生活上的琐事
基本就是胡大姐说
程斌听
因为程斌没什么琐事
也没有生活
沉默的时间超过了对话的时间
两个人静静看着一炷香烧碗
胡大姐把程斌的肩膀搬过来
怜惜的摇了摇头
程斌很少被长辈这么关注了
命运的苦化作水
似乎就要从眼眶里喷出来
冰啊
这么多年了
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成冰连连点头
下意识就要从怀里掏笔记本
接着他苦笑几声
生生把这个习惯搬回来
用眼神示意胡大姐自己一定会记得
你师傅走前告诉我
当年他在向阳巷碰到王二勇
你师傅追上去
没追多久就追不动了
后来他跟你们说
他是被王二勇撞倒的
其实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老了
程兵身形猛的摇晃一下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
他从没亲眼见过这个画面
但脑中的一切仿佛就在他身边发生
他就站在狭窄逼仄的向洋巷之中
左边是沉着冷静的老张
右边是穿着雨衣的王二勇
雨滴砸落的声音越来越大
不知道其中哪一声被王二勇听成了法令枪
他转身就开始跑
老张奋起直追
还是被越落越远
很快
王二勇就变成了视线中的黑点
消失在雨幕中
老张脚下一绊
彻底追不动了
他大口喘气
扶墙慢慢坐了下去
成兵只是微微愣了一下
接着便释然的笑了
对对对
刚进去的时候
成兵无数次复盘过所谓的九百二十六刑讯逼供案
到底是怎么走到了不可逆转的那步
他分析其实主要有三个导火索
分别是五天的时间压力
争取到王大勇去过向洋相的口共
以换取老张的工伤证明
以及王大勇看到慧慧照片那邪魅一笑
诚然
如果当时胡大姐就跟三大队同步了这个消息
导火索少一个
小徐很可能不会踹出那一脚
不过这些信息
现在已经不再会对成兵造成什么困扰
命运开出的玩笑已经够多
成兵完全习惯了
还有啊
你师傅临终前
我问他
跟随着胡大姐情绪略有起伏的讲述
程兵仿佛也站到了病房里
他到了老张临终前的一刻
他看到老张浑身都插着管子
口鼻还带着氧气面罩
之前医生咨询胡大姐
是否要给老张做气切
以方便氧气更加快速的输送
这会对身体造成一定伤害
还有可能是不可逆的
胡大姐拒绝了
这也给了老张最后表达的机会
老张强撑着微睁双目
脸部抽搐
胡大姐将老张抱住
好 你说 你说
我听着呢
含混不清的声音自氧气面罩内闷闷传出
我 警察 不后悔
老张呜咽着两行泪水从他眼里夺眶而出
听完这些
成兵百感交集
这么多年
胡大姐的泪早都流干了
因此她也没继续哭泣
而是语重心长的说
你和你师傅一个脾气
但人真没几个十年可以后悔
别找下去了
重新开始
好好过日子吧
成兵苦笑一下
微微点头
不找了
送走胡大姐后
逞兵又陪老张待了好久
他自顾自跟师傅聊起天
本来想讲讲这些年来的经历
不过没什么结果
王二勇依然逍遥法外
可汇报的进展寥寥
他打住了话头
换了个话题
师傅
真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情况
我怎么总觉得师母是在劝我呢
他可能是找了个借口
把你的离开和王大勇王二勇两兄弟完全剥离
让我能彻放下后面那句话
我见到你的时候
你已经是完全意识不清的状态了
你真的还有力气说话吗
师傅
希望你有吧
也希望你真的如师母所说
不后悔当警察
我们都不后悔
回到太平市区时
又是一个黄昏
成冰重新走在这座叫做故乡的城市
像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与周遭日新月异的繁华格格不入
他路过一家酒店外破裂的玻璃墙
墙上的玻璃碎面反映出他的身影
无数个支离破碎的成冰和独立的成冰对视
两鬓斑苍白
面目苍老
沟壑密布
程兵愣了好一会儿
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不仅这个世界不认识程兵了
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突然
那无数个支离破碎的自己后面
出现了无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程兵猛的一回头
程光锁定树后
那里什么都没有
程兵往前急走两步
前面恰好有一个巷子
他钻进去偏头一看
这下可以确定
自己真的被跟踪了
凶案罪犯激情杀人
王二勇之前办过的犯人来寻仇
程兵脑子里闪现出无数种可能的情况
可每一种都不太真实
听脚步声
跟踪者已经越来越近
程兵一个侧身躲在栅栏后
待对方搜寻着跟自己并排
他用出了藏在大脑深处的
多年来一直想对王二勇使用的擒拿术
反手将跟踪者按倒在地
还行
动作要领还记得
身体也没生锈
事件的发展没给程兵自豪的时间
他听到哗啦一声
这声音也从程兵的记忆深处传来
他猛然一抖
就看到了对方腰间碰撞的手铐
程兵迅速松手
把对方扶起来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是警察啊
别动 警察
巷子各个角落突然冲出几名便衣
配合默契
成兵来不及解释
就被压倒在地
咔哒
他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摸了这么多年枪
这是他第一次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
威严 冷酷 无情
武器象征着法律和国家力量
即便心硬如成兵
也被彻底震慑到了
是不是他
我觉得很像
先带回局里再说
你们认错人了
我不是逃犯
我叫程兵
程兵回过神来
小声辩驳道
哦 我认识
你们市局杨建涛局长
听到杨建涛的名字
便衣们都愣住了
大家大眼瞪小眼
刚刚被程兵按倒又爬起来那个便衣小声嘀咕
还真没准
这擒拿术挺标准的
杨建涛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在夜宵摊前停下
他让程兵先下车
接着自己把车规规矩矩停到车位里
这是做了不醉不归的打算
等程兵再看到他的时候
他手里拎着瓶不错的白酒
杨建涛举着白酒晾了晾
程兵努力想做出正常的反应
点了点头
都变了
也有没变的
说着
杨建涛指了指周围
夜宵摊发生了很大变化
更显整洁
霓虹灯也多了些
要不是位置还在市局旁边
程兵根本认不出来
杨局的叫声此起彼伏
看到杨建涛到来
那些年轻警察们就像当年看到程兵一样
纷纷站起
肃然起敬
杨建涛气宇轩昂的回应着下属们
而警官们都没坐下
他们对跟在杨建涛身后
形容佝偻如小老头般的程兵感到好奇
这里没人再认识他
如果没有九百二十六万的话
现在享受下属们招呼的
是否会是程兵自己
外人可能这么想
但程兵从来没想过
十一年前
那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成队
已经完全能够满足程兵了
他再次坚定的对自己说
我不后悔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杨建涛把白酒放在桌面上
依然在跟程兵介绍
大家对这里有感情的
就和市政的打了声招呼
这点算留了下来
刚坐下
铜锤老板就一颠一颠一路小跑过来
杨局过来了
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好给你留位置
话说到一半
铜锤整个人愣在原地
又像是被人突然当头浇了一盆水
他打了个哆嗦
一边仔细辨认
一边小声确定
你 你是成队
真是你
成兵露出了一个内容很丰富的笑容
铜锤
是不是我老了太多
认不出来了
铜锤有些羞怯的挠挠头
美美
都挺好吧
叙就等会儿一起来喝点
杨建涛轻轻一摆手
铜锤
先给我们上点吃的
铜锤一拍脑袋
接着连忙点头
嘴里感慨开着什么
转身去忙活菜品了
这酒可是我藏了好几年的
杨建涛拧开瓶盖
一股酒香飘出来
成兵想伸手
被杨建涛拒绝了
杨建涛自己把两个人的酒杯斟满
咱俩今天把它干了
第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
杨建涛抹了一把嘴
王二勇我们还在找
现在摄像头全国联网了
他跑不了多久了
我们一直没放弃抓他
成兵点点头
他现在不太在乎了
回归社会
人情世故对他来说是更重要的事
今天又给你添麻烦了
杨建涛没接话
而是自顾自喝了一口
另起话题
老程
我杨建涛很少服人
你是一个
无论是出事前还是现在
我很高兴你终于放下了
说实话
今天也不怪那几个后审认错你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
说句不好听的
谁还认得出你是当年鼎鼎大名的成兵
程斌干笑了一下
做了个我会改的表情
气氛一下有点尴尬
两个人都望向铜锤的方向
等着他上菜
只见他身边跑出来一个小男孩
程兵感慨道
转眼同锤孩子都这么大了
娶了个寡妇
当了县丞的爹
杨建涛摇摇头
小声解释了情况
继续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一个刑警队长被认成了逃犯
逃犯却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
等会儿
程兵突然按住了杨建涛给自己倒酒的手
你刚才说什么
杨建涛愣愣的看着程兵
我说逃犯不知道
不是这句
程兵急促说道
上一句
我说娶了个寡妇
当了县丞的爹
这句话如一颗子弹
击穿了程斌的脑海
你想没想过
有可能是因为他不再作恶了
他想变成好人
这是蔡斌说的
没有谁能活在真空里
这是程斌自己说的
娶了个寡妇当了县丞的爹
这是刚才杨建涛说的
三句话不停在程斌的脑海里碰撞
纠缠 融合
最中炸成了二零一一年春节沈阳大街那样的烟火
成兵的四肢被震到无法控制的抖动
他哆哆嗦嗦掏出随身带的破旧笔记本查找起来
杨建涛拉了一把成兵
你干嘛
成兵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笔记本上
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忽然想到点什么
你等我会儿
糊弄鬼呢
杨建涛突然破口大骂
还随身带着这个笔记本
当初我是二大队队长的时候
他就不离你身
你还说你放下就是糊弄鬼呢
骂到最后
杨建涛居然笑了起来
那笑理是对程斌倔强的无可奈何
也是对程斌坚持的无比佩服
最后
杨建涛叹了口气
朝程兵比了个大拇指
我去走个肾
杨建涛起身上厕所
那是在自己密密麻麻的记录中查找
一个记录让他屏住了呼吸
那是曾被他重点标标注过
但又划掉的一个地址
德阳空调公司
这有点像在我们这里干过的一个
是叫王凯吗
不是 姓赵的
他的邮寄地址
我倒有给他寄过次东西
他现在人还在你这儿吗
不在了
他在我们这干了没多久就去贵州了
知道他为什么去贵州吗
他媳妇是贵州人
他结婚了
对呀
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
那应该不是
谢谢你啊
杨建涛接手回来一愣
餐桌上空无一人
成兵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