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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乡村原野
主播
二月
过了几天
李家红枣打胎的消息传了出来
张、李两家就住隔壁
两家都没起围墙或篱笆
近日
身体稍愈的红枣走出家门
好巧不巧的
张福田从田间回来
两人目光对个正着
红枣直瞪瞪地盯着张福田
眼都不眨一下
张福田被她看得极不自在
低下头逃进屋里去了
因觉红枣面容憔悴许多
他有些不忍
同时又松了口气
这下能娶清哑了
他想着
同样觉得松口气的还有张老汉
以为再过半月一月的
这事儿被大伙忘记
差不多的时候就能上郭家找亲家喝酒了
才过了一天
李家透出一条消息
红枣爹将红枣许给一富商做妾
就要带她去湖州府城
绿湾村这下轰动了
乡民们皆感叹她的好命
一个失贞的女子
居然还嫁得这么好
岂不好命
张老汉是听大媳妇说的这事
那时一家人正围桌吃饭
他把筷子一放
对张福田道
瞧
爹说她不正经吧
这么快就勾搭上男人
所以我说这丫头不能要
真要娶回来
没准哪天就跟人跑了
张福田低头没说话
司心里却很认同他不想再提红枣
说道
什么时候上郭去
说着
心里浮现与清哑相处的甜蜜情景
张老汉点头说道
是该去找亲家说正事了
然不等他们上郭家
郭守业却和大儿子拿着张家当初送清哑的聘礼来到张家
说要退亲
同来的还有村里正即郭守业堂兄
他是媒人
所以退亲也要他做见证
这不啻晴天霹雳
震得张家人晕头转向
亲家
怎么要退亲呢
张老汉急了
不是早跟你说了
郭守业不悦道
什么时候说的
张老汉瞪大了眼睛问
你问我什么时候说的
福田和红枣做出那样的事
闹得满村都知道了
那天当着一村子人的面
我忍气吞声
把这辈子攒的老脸都丢在你张家
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还要怎么说
洛守业似乎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因而神色很愤怒
可是
可是你明明说
我要是不认红枣肚子里的娃
你就不怪福田
张老汉按自己认为的辩解
你几十岁的人了
红口白牙瞎说
郭守业伸手指向门外
好在那天来的人多
咱们就喊几个村里人来问我那天到底怎么说的
你叫儿子去喊
好不好
张老汉想想那天郭守业的话
怔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
自始至终
郭家什么保证也没给
那些话抬出来
听的人都会觉得是回绝的话
只有张家当做暗示
当做承诺
郭守业见他没话了
冷笑道
就算不喊人来
这个理儿也不是说不清
我问你
你就算不认红枣肚里的娃
她和福田做的事还能变没了
我郭守业还没老糊涂
怎么会跟你说那样的话
江老汉看着他
想说福田跟红枣没事
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这撒赖的话
用来对付红娘子还成
用来敷衍郭守业不成
这时里正说话了
他说道
福田他爹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就不提福田跟红枣那桩事
就说后来守业说福田和红枣找到郭家
跪在水边求清哑成全他们
有这回事儿没有
张老汉脑子嗡一下
颓然垂头
张大娘见事不妙
对郭守业含泪恳求道
亲家
福田也是一时糊涂
你饶了他吧
这都是红枣弄的鬼
郭大全插话道
大娘
说话要讲理
我们怎么不饶福田了
我郭家打落牙齿和血吞那天
大伙儿可是都看见的
还要怎么烧
我们都收手了
福田还跟红枣跑到我家
对着清哑磕头求饶
你说这不是成心糟蹋清哑
往她心头上戳刀子吗
那天下晌
张叔带福田去我家
我爹在门口可是说得明明白白
你们想嫁就嫁
爱娶就娶
只要让我郭家过安生日子就好了
张叔不记得了
姜老汉当然记得
只是他理解的不是这样
从郭守业说出退亲二字起
张福田就懵了
虽然脑子昏昏沉沉的
但双方的对话他还是听清楚了
郭家父子气势强盛
与他爹娘的彷徨无助成鲜明对比
从两家争抢的女婿沦为被人嫌弃的做了丑事的少年
他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心里充满不甘和愤怒
眼睛都红了
冲郭家父子喊道
你们
你们要退亲
为什么不早说
张福荣急忙也道
我们
我们才回了李家
郭守义啪一拍桌子
慢慢站起身
老眼内透出寒光
不理张福荣兄弟
只盯着张老汉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怪我不早说
这么说
张家本来就想娶红枣的
我成全你们没错
是你们不想出头退亲对不对
想两头不落空对不对
我郭家要是好欺好哄的
就吞了这苦果子
把闺女嫁给你
要是不肯吞
在外头说是我们逼的
把恶人叫我们来做恶名声
我们来背
对不对
你这个老东西算得真精明
你不去做生意可惜了
可是我们已经做恶人了
那天不是叫你们爱嫁嫁爱娶娶的吗
到头来还怪我们
郭大全先对张家父子喊
接着又转向郭里正
大伯
你听听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库里正面色就难看起来
张老头
有你这样子做事的吗
张老汉额头冒汗
狠狠瞪了两儿子一眼
惶惶道
里正
郭大哥
不是这回事
是我们跟福田都舍不得清哑
从没想过娶那红枣
不要脸的
郭守业道
你儿子刚才说的你没听见
他怪我们
说完转向张福田
冷声道
你那天不是和红枣跪着求清
雅
我再稀罕你
老脸皮还是要的
不然真把闺女嫁了你
回头你跟红枣成了棒打的鸳鸯
又舍不得分开
偷偷摸摸再做出丑事来
我闺女还见不见人了
我那天连门都没让你们进
当面回去
你们自己想歪了
现在反倒怪我们
张福田无言以对
羞愧万分
但是他心里又万分不甘、不信
张老汉还要分辨
郭守业却不想再跟他扯了
对里正和郭大全道
我们走
抬腿跨过板凳
大步走了出去
里正哼了一声
对张老汉道
做人要厚道
说完
郭大全也走了
留下张家人如霜打的茄子
张老汉抱着头闷了良久
才咬牙道
郭守业
你狠
张福田则喃喃道
清哑
清哑都为了他投水自尽
为什么郭家还要退亲
郭家退亲的消息很快在绿湾村传开
李家也知道了
红娘子并没有幸灾乐祸
落井下石地痛骂张家
相反
她大骂郭守业
这顾老头是成心的
他就是成心的
我说他和吴婆子那么好心
原来是叫我们两家弄仇了
结不成亲
结亲了也不好过
这下好了
你名声也坏了
福田名声也坏了
郭家他落了个好名声
这两个老不死的东西
吃人不吐骨头
杀人不见血呀
还装出一副菩萨样子
郭家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那是一窝子狼
郭家退亲了
红枣听完
眼中意味莫名
不知想什么
再说郭守业父子和里正约定
找一天请他吃饭
便各自回家
与在张家的盛怒不同
他父子二人脚步很轻松
回到家
只见清哑挽着篮子正从菜园子里摘菜出来
身后一溜跟了三个小萝卜头
看见他们
清哑目光在郭守业脸上停住
郭守业触及的目光
也不知为什么
佛听见叫爹
他就当她叫了
很自然地对她说
进退了
清哑眼睛便弯了
腮颊荡起笑意
郭勤三个小的听后
齐齐仰头
来回打量三个大人的脸色
小心揣摩他们的心情
因为这事关系到郭家的大局
最近家中每个人都受这件事情影响
从而也殃及到他们
他们不得不关注
郭守业咳嗽一声
对郭大全吩咐道
这两天捡棉花怪累的
老大
你去逮只鸭子杀了吧
阔大全愣了一瞬
随即应道
我马上去
说完笑眯眯地看向清哑
佛知道爹为什么要杀鸭子
郭勤三小
一听大喜
欢呼雀跃
至此
他们算是确定了退亲的后果
见三小如此高兴
清哑也笑了
这些小孩子真可爱
这是她来这儿最大的收获
前世不曾拥有的
郭守业有些不自在
忙背着手先回屋去了
这里
郭大全轻拍了郭勤一巴掌
骂道
叫什么就馋得这样
走
跟爹逮鸭子去
这样
你回去烧水
说完
抬步往关鸭子的水栏那边走去
清哑也忙
去厨房烧水
准备杀鸭
两个哥哥和两个嫂子都下田捡棉花去了
家务由她和吴氏做
往年都是留她一个人在家的
因为那晚她出事
吴氏依然不放心
所以也留在家守着她
他们兄妹忙的时候
郭守业在上房对吴氏说刚才退亲的事
那时才听福前做了丑事
气得我恨不得要杀了他
现在想想
幸亏这样才退了亲
你是没听见那小畜生刚才说的什么话
怪我们没早退亲
让他两头落了空呢
真是人心隔肚皮
看错了的
好在清哑不用嫁他了
吴氏忙论详情
郭守业便细细地告诉了她
吴氏听得怒火中烧
咬牙道
老娘就是要让他两头落空
叫他不好过
瞎了眼的畜生
不晓得天高地厚
郭守业也冷哼一声
不过没言语
吴氏低声骂了几句
又道
哼
这事都怪我们
舍不得把闺女嫁远了
只好在村里找
村里就这么些人和清哑
上下年纪的哪有好的
矮子里头拔高子也就他还像个样
谁知还看错了
郭守业听后半晌才道
这事晚上再说
吴氏点点头
方起身出去做饭
阔大全逮了一只肥鸭子
杀了清哑
主动掌勺
她用自家酿的米酒除腥
添上少许泡发的笋尖
还有半斤老菱角
这东西吃在嘴里像板栗一样
粉粉的
烧了满满一大瓦钵
鸭肉衬着青红两色辣椒片儿
加上蒜瓣和葱
色泽诱人
吃一口味香酥烂
微带点辣
十分入味
清哑分了一半出来
于是晚上的菜也有着落了
这天郭家就跟过节一样热闹
虽然离中秋还有段日子呢
大家都道
清哑烧的鸭子好吃
个个吃得心满意足
晚饭后
清哑又早早上楼去了
最近几天
她晚上都在隔壁房里织布
要到很晚才睡然又没见她织出多少锦和布来
不知在琢磨什么
大家只当她心情不好
也不强求她
爱干什么都由她
吴氏命两儿媳将孙子们先打发睡
再来上房
她有事商量
等三个儿子两个儿媳都到了
坐在堂上的郭守业吩咐道
都坐下
我跟你娘有话说
大家忙各自找凳子都坐了
然后看向上方
静候爹娘开口
郭守业咳嗽一声
向坐在对面的吴氏道
你先说
吴氏便端着架子开口道
我跟你爹成亲几十年
生了你们兄弟三个
好容易一把年纪
才有了清哑一个闺女
平常就心疼的多些
不过闺女总要嫁人的
再疼又能疼几年
你们兄弟也还算和气
可是老话说得好
牙齿和舌头还要打架呢
兄弟妯娌吵嘴免不了的
要是有个姑奶奶
常回家走动走动
两边劝劝就好些
娃们逢年过节的抬抬腿
脚也有个亲近
走也不孤单
所以我常说
清哑在娘家的时候
你们做哥嫂的要多疼她些
将来没准她就能帮你们大忙
这样的话
每回二老要哥嫂为清哑做什么的时候
都要说一遍
说法千变万化
意思都是一样
他们兄弟一听都明白了
当下郭大全先道
娘有事尽管说
我们兄弟三个通共就这一个妹子
怎么样也不能委屈她
蔡氏嘴快
又想讨公婆欢心
抢着奉承道
那是
将来勤娃子和俭儿还要靠着姑姑呢
吴氏听了不悦
心想三个哥哥往后侄日肯定不止三个
个个都要靠姑姑
清哑能顾得过来吗
她说
闺女将来没准能帮你们大忙
也就是顺口一说
是指急难的时候帮忙
可不想他们从此就指望上了
因此
她板着脸道
勤娃子自己要是没出息
靠谁都不成
再说他有爹有娘
说靠爹娘还差不多
指望姑姑清哑自个儿不过了
蔡氏被婆婆噎得说不出话来
阮氏垂眸
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又恢复正常
郭大全见媳妇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瞪了她一眼
对吴氏赔笑道
娘说的对
小娃不打不成材
勤娃子和俭娃子两个
我是要好好管教的
等将来出息了
一定孝顺爹娘和爷奶
还要照应他小姑
那才有本事
吴氏对这套说辞十分满意
脸色才好看些
郭大贵见大哥取巧
把大嫂的话反过来说
一下子笑出声来
郭大有也好笑
瞅了大哥一眼
因怕他面上挂不住
才忍住了
郭大全见两个弟弟这样很尴尬
不过他也没太不好意思
私心觉得只要哄得爹娘高兴
就是孝顺了
郭守业不大理会这些口舌之争
这个家里
他总揽人事
当下咳嗽一声
说道
别扯那些了
我跟你娘叫你们来
是为了清哑的亲事
今天跟张家退了亲
要重新为她寻一门亲
一定要比张家好
人长得好
品性也要好
家里还要厚
老汉先说寻亲条件
余下的大家细商议
吴氏点头道
对
之前的事怪我跟你爹舍不得闺女远嫁
只好在村里找
不是我老脸厚皮自夸
咱村这一拨男娃里头
除了咱家大贵还不错
实在没个像样的
听到这儿
大家一齐看向郭大贵
郭大贵呵呵傻笑
听娘继续吹
原以为张福田还过得去
谁晓得是这么个东西
好在没成亲
退了
既然退了
咱就要帮清哑再寻一门亲
我跟你爹都商量过了
只要人家好
远点就远点
他兄弟妯娌这才恍然大悟
心中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