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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京城十
近晌午
欢迎楼里走出两个人
为首的是个公子哥
面白微虚
一身直多套在身上跟套在个竹竿上似的
眼下两道青黑痕迹
走两步路就打一个呵欠
他后头还跟了个小厮
亦步亦趋不敢怠慢
一手给公子哥打伞
一手还提着个烛火已经熄灭了的灯笼
行人见状纷纷闪避
原因无他
欢邑楼是青楼
青楼的规矩就该是晚上才开门迎客的
现在对方大白天从楼里出来
那只能说明这位公子不仅玩了一整晚
还玩了一个上午
而他的背景又深厚到欢一楼不得不为他破了规矩
这样的人
脾气好的也就罢了
万一要是脾气不好弄出点什么事儿来
吃亏的还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
所以大家见着了当然要闪远一点
惹不起躲得起
公子哥忽然眼前一亮
定定的望住前方
小四不明所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顿时了然
前方不远处
一个人慢慢的走过来
对方同样是一身直哆
但一样的款式却穿出了不一样的效果
如果说公子哥是竹竿套衣服的话
那对方就是枝兰雨树风度翩翩了
如果有点文采的人在这里
说不定还会吟上两句飘如游云皎若金龙之类的句子
不过公子哥明显是说不出这种富有内涵的话的
他只顾着两眼放光的盯着对方了
然后踩着轻飘飘的脚步上前搭讪
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欲往何处
小厮暗暗叫苦
自家少爷这等性好语色男女不济的嗜好可真要命
大街上随便看到个顺眼的也能拦下来调戏
这京城遍地都是达官贵人
虽说自家来头大
可万一要是被盐官撞见了
免不了又要被弹劾一番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谁知被调戏的年轻人仅仅是挑了挑眉
便一口道出他的身份
武安侯长子
郑成
小司先是吃了一惊
但他常年跟在自家少爷身边
很有几分眼力
当下就认出对方并不是什么公侯府里的子侄辈
便斥道
大胆
我家世子的名讳也是你说得的
年轻人随意的拱了拱手
失礼了
不过据我所知
朝廷似乎还没下发冥旨赤封你家公子为世子吧
既然不是世子
你这个称呼细究起来已是犯了忌
若是被人往陛下跟前参上一本
那你家侯爷就要受你连累了
小厮被他说的满头大汗
越发不敢造次
小的出言无状
还请公子见谅
郑成却也是一局
话已至此还不知死活
依旧吊儿郎当的笑道
美人既认得我
那就好办了
不如我们找一处地方坐下来喝几杯
再好好聊几句
他色眯眯的眼神在对方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荡
只差没用眼睛把人家衣服也给剥光了
年轻人一笑
也好
不如就到城东险御室家聊
小厮打了个机灵
再也不敢小觑对方
连忙上前一步拦住自家少爷将将要伸出去的爪子
拱手道
我家少爷昨夜饮了酒
如今醉上勇
言行多有所失
还请公子见谅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对方笑道
你这话问得有趣
我怎会将姓名告知于你
万一你回去向你们侯爷告上一状
我岂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厮被他看破用意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走远
这才抹了把汗松了口气
暗到好险
堂堂武安侯府的人听到显御史三个字
竟然像耗子见了猫一样
只因这大明朝的世袭爵位多的是朱家子孙的
异姓封爵的自洪武到现在一抓一大把
一多就不值钱了
而御史言官又太嚣张
对着皇帝都敢贩言直谏
要是知道武安侯长子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调戏良民
估计能马上撺掇着皇帝萧绝了
更不必说
刚才的年轻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个普通人
寻常百姓哪能明知道是武安侯长子还用这副语气说话
你作死啊
刚才怎敢拦着少爷我
郑成被坏了好事
还老大不乐意
少爷我这可是救你啊
小厮心道
一边陪笑
老爷这会儿说不定在家等着呢
要是回去晚了
您又得挨棍子
还是小心写的好
一听了老爹的名头
然后是郑大公子酒还没醒
也不由得打了个寒襟
不吱声了
小厮跟着郑成回去
一边又回头望了一眼
对方早就走远了
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但小四还是经不住琢磨
他究竟是谁呢
唐贩是睡到半夜的时候被喊醒的
过来找他的人是顺天府的一名王姓衙差
半夜将门雷得震天响
得亏着院子只住了唐贩一个人
要不然别人还当强盗上门
门一开
老王一脸焦急
唐大人
出大事了
快跟我走一趟
唐贩眨了眨眼
身上只披了件外伤
脸上还残留着睡衣
什么大事
老王压低了声音
出命案了
能让他半夜心急火燎上门的
肯定不会是普通命案
唐贩
谁
老王
武安侯的长子
郑成
唐贩一愣
立刻就醒了大半
当年朱元璋得天下时
将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们都疯了一批后来被他自己杀的差不多了
有些在境难里站错了队
又被永乐帝杀了
剩下现在这些世袭的爵位
大部分都是永乐帝赤封了靖难功臣的后代
一代代传下来
还有一些则是当年土木铺之变后封的
好一点的
尚有点实权
可以带的兵镇守地方
运气差一点的
就像眼下出命案的这家武安侯一样
只能带在京城养老
甚至不小心牵连进什么事情
转眼爵位就没了
看上去风光
实际上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些人家
就连世子也都是要经过皇帝册封才生效
不是随便生个嫡长子就能顺理成章当上世子的
要是皇帝看那人不顺眼
拖个十几二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说不定还会找个借口除了局
是以
这些跪纣人家的公子哥
走在京城
未必比得上一个实职的七品金官风光
第一代武安侯是靖难功臣
传到这一代
已经是第四代了
郑英去年刚刚袭爵
生性严肃谨慎
从不敢仗着世袭的爵位在外头惹是生非
奈何生了个不长进的儿子
武安侯几乎要为他操碎了心
打打骂骂那都是家常便饭了
只不过
打骂归打骂
那是恨儿子不争气
正英可从来没想过让他死
此时的他
双目通红
面色铁青
副手站在郑成的房外
一言不发
灯火通明的小院子里围满了人
男丁女眷也顾不上避嫌了
惊惧者有之
哭泣者有之
喧嚣升起一团忙乱
唐范赶到侯府时
顺天府尹潘彬已经到了
正在跟郑英说话
一杆衙役将正城的屋子团团围起来
把那些进进出出的家丁仆役都赶到外头去
被老王催促
唐贩还没来得及穿上官服
只穿着长服
不过潘斌一看到他就朝他招手
润庆 快过来
侯爷
府台大人
氛围如此紧张
唐范倒不显得如此诚惶诚恐
依旧是那身不紧不慢的气度
跟周围的人一对比
反倒有些特别了
站在人群中的小司政府禁不住啊了一声
指着唐范
你不就是白天那个人吗
这一出生
人人侧目
潘冰生怕引起什么误会
忙道
还未介绍
这是顺天府推官唐范
唐润清
敏敏思辨
常于断案
这次我让他前来
也正因为此事
郑英目光一闪
饶是他这等不参与朝政的人
也听说过唐范这个名字
只不过种种道听途说
终究不如眼前所见
可惜现在儿子横死
郑英也没什么心思寒暄了
直接就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安侯冷眼一扫
政府赶紧将缘由已说
唐范公拱手
早上与令公子言语不协
还望侯爷见谅
郑英叹气
犬子吴状
冲撞了大人
又与大人何干
若不是他意
哎
我定是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的
说罢
露出又气又恨又是悲痛的神情
唐范虽然只是从六品小官
可他名声来历却不小
郑英自然要客气一番
唐范
侯爷节哀
还请将宁公子之事细说
郑成是个纨绔子弟
这一点毫无疑问
他的纨绔主要体现在性好余色上
只要长得漂亮
男女都可以
家里娇妻美妾还嫌不够
外头有两个外事
结果成日还往花街柳巷跑
也正因为他寻欢作乐风评不好
所以朝廷迟迟都为下达册封他为世子的旨意
令武安侯郑婴弃恨又无奈
今日白天
郑成刚从欢饮楼回来
就被正好在家的老爹郑英撞了个正着
郑公子被骂的狗血淋头
又被勒令禁足在房间里不准出去
郑英本以为他能安生几天
谁知道一转头
儿子又跟一个婢女勾搭在一块儿
等到两个时辰前郑英得到禀报赶过去的时候
郑成已经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没了声息
旁边跪着个衣衫不整的婢女正在嘤嘤哭泣
根据小厮政符描述
事发大约是亥时将近
郑成正好撞见从外头路过的婢女阿林
见阿林有几分姿色
就起了色心
要将人往屋里拉
阿林半推半就
双方纠缠了一会儿
最后两人还是进去了
郑福跟到了门口没进去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
就听见里头传来阿林的尖叫声
郑福连忙推门进去
看到的就是郑成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情形
他连忙跑出去喊人
后来的事情就都不用说了
照理说
像郑成这样挥霍无睹
掏空身体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儿子已经死了
郑英又没办法追究教训
那婢女就成了首当其冲的诱因
正因丧子之痛
武安侯府因丑事而大失颜面的怒火全都发到婢女身上去了
不过
这里出现一个问题
若那个婢女是奴婢倒也罢了
郑英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暗地里打死田井
对外都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家丑不宜外扬
更不必劳动顺天府出马
坏就坏在那婢女是良家子
并没有跟侯府签下卖身契约
既然不是奴己
就不能想打杀就打杀了
否则今日侯府轻易处置
他日难免就落下把柄为人诟病
像郑英这种小心谨慎之人
是不敢为之的
所以郑英第一时间选择了告官
初与你苦沾染
一丝尘海浮沉
心存一份安稳
炽然一生无爱也无恨
太与吞也是根
难遮掩酒疤河
柔颜难破红尘
执手中魂星穿着牵着手
别让它沉沦
同是沦落天涯的人
擦身而过前尘又何须过万语跃龙门
终究忘记最初始的身份
但求你能铭记我回望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