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歌词

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第十二章分别上集
舞台 掌声
大礼堂里特有的味道
成环绕布置的射灯
刺的程斌双眼干痛
他一阵恍惚
把手挡在眼前
台下人头攒动
每把椅子上都有一张期待和认可的脸
程斌还看到了刘叔和慧慧
对对
他们坐在第一排
刘叔的头发烫着卷
慧慧还没妈妈高
坐在高椅子上
两腿直晃悠
碰不到地面
这是在表彰
成兵一回头
大到自己身后站着三大队的兄弟们
骄傲和自豪从他们的脸上荡漾开
藏都藏不住
大家都穿着老式警服
警徽闪闪发亮
连老张都是成兵记忆中刚进三大队时那最年轻的样子
再侧头
陈局迈着标准的步伐走过来
手里捧着奖状
眼里满是对程兵的疼爱
别动
举起手来
我是警察
程兵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礼堂
垂下的幕布开始播放三大队实施抓捕行动的画面
可无论程兵怎么眯起眼睛看
都看不清屏幕里被他按在身下的那张脸
是王二勇吗
程兵甚至朝前走了两步
屏幕不但没变得更更加清晰
反而飘荡起了波浪般的条纹
突然
这条文溢出屏幕之外
老张 刘叔 慧会
陈菊
还有三大队其他的兄弟们
都被裹挟在这条文之中
成兵呼喊了两声
伸手去抓
却只能抓到一片虚无
世界瞬间倾斜而
啊
成兵大汗淋漓的翻身而起
手依然挡在眼前
拉开手
低纬度特有的光线角度直射他的面庞
台平
长沙 德阳
沈阳
浑浑噩噩
成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眼前的世界依然没有从倾斜当中恢复
他一偏头
看到了水波
这才意识到王二勇并没有被抓住
自己现在身处广东茂名
就是奔着王二勇来的
这是一条最常见不过的木质渔船
表面涂了蓝绿不变的防腐油漆
船舷上涂着粤语的字样
后面是一串编号
对对寄株海草
随意的搭载船员
好像整个大海的腥气都是他们散发出来的
船尾还散落着刚刚收起来的渔网
一只小小螃蟹腿被渔网缠住
试了几次都无法脱身
最后他竟然惨烈的自断一只
这才一溜烟的逃回水中
成兵不禁想到
王二勇要是有这样的魄力
自己穷极一生
是否都没有再抓住他的可能
此刻程兵正光着膀子坐在船尾的救生圈上
他被晒得非常黑
四肢和躯干同样的颜色
跟渔民没什么两样
长时间的暴晒让他的后背爆了皮
一根救生圈粗力的表面接触就没掉一块
可程冰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海上就是这样
风一吹不热
但是浑身都像被烫伤一样狼狈
程冰像大海深处眺望
明明是海面
远处的水雨却透着内陆水域一样的碧绿和清澈
这让成冰想起湘江
想起绵远河
想起浑河
离渔港越近
水面的颜色越深
油花和污渍污染了水面
等到了成冰所在的渔船边
如墨的蓝黑色沿着渔船行驶的方向
对的对的在船尾划开
好像就因为程兵的动作和坚持
才导致这不雅的一面
程兵回头一看
鳞次栉比的渔船密密麻麻塞在港口里
每条都喷着柴油的臭气
不
不是因为我和我这条船
程兵否决
他关了发动机
单手摇晃着船尾的机桨
连通式引擎不通过摆舵控制方向
渔船带着它随波逐流
在这些停泊的渔船之间穿梭
却从未跟它们发生过擦碰
成冰控船已经很熟练了
他的目光如探照灯
在各条渔船的甲板和船舱内搜寻
大部分渔船都空着
偶尔看到一两个人
耳朵都不是尖的
没有和王二勇相似的哪怕一样特征
远处响起哨声
远是渔民之间特有的沟通方式
那高频音噪能在渔船和渔船之间传播的又广又远
完全不会被海风吹散
对对对
三短一长
是程斌和蔡斌约定的暗号
程兵迅速调转船头
如表面光滑的鱼左突右钻
哨声越来越近
程斌看到了蔡斌的身影
他正沿着停放渔船之间搭着的木板
一脚深一脚浅的蹦跳过来
接着一个大跳踩进船头
船身一晃
激起水花四溅
腥味更浓
成兵只觉得海水一会儿扑面而来
一会儿右
转瞬远去
蔡斌大喇喇的坐在船头
露出跟年龄不符的顽皮表情
两个人都像玩闹的孩子一样笑了
程斌和蔡斌同时朝对方摇摇头
示意没有收获
渔港之外
海平面的视线尽头
几艘彩运一体的挖沙船正把海沙轰隆隆渍海底抽到甲板上
那沙子埋葬了两个人又一天的努力
正值盛夏
是玩水的好季节
海滨浴场传来阵阵欢笑声
浴场离渔港并不远
但是渔船开不过来
海底埋着阻拦网一样的东西
横亘中间
除了阻拦船只之外
似乎还有净化水质的作用
两个人下了锚
把渔船停靠港口
徒步来到海滨浴场
远处滨海公路上的行道树四季常绿
让成兵响起到达茂名的旅途
从光秃秃的枝杈到枝繁叶茂
火车车窗外的绿意越来越盎然
仿佛一趟车就跨过了数个季节
浴场沙滩上热闹非凡
玩水的
开摩托的
吃东西的
看表演的
每个游人脸上都洋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这份快乐似乎也感染了程斌
他和蔡斌两个人停下来
看了一会儿临时搭建的台子上表演的魁西
那半人多高的木偶动作灵巧
活灵活现
画着美然与怒目
听唱词应该是关羽
之后
两个人去浴场的简陋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
出来时都换上了背心和短裤
坐着大排档的塑料座椅上
闻着白灼槐香鸡飘来的芬芳
他们都有点饿了
点了不少海鲜
清鲜香嫩
此地海鲜的做法跟沈阳的蒜蓉不同
跟马振坤的辣炒更是有天壤之别
基本用锡纸包着
不加太多佐料
慢慢蒸或者烤熟
摊为热闹喧嚷
但烟火气不重
更多是给人一种清新感
程斌点起一支烟
又递给蔡斌一只
蔡斌摆了摆手拒绝了
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他还是有点不舒服
目光看向远处的挖沙船
这些船一艘艘摸排
机会不大
但也不是没有
就怕他上了运沙船
跑去了别的省
试试吧
程斌的音调不变
语气眼神隐藏在烟雾里
不不知道态度几何
他突然话锋一转
问道 小徐呢
这两天怎么总神神秘秘的
来了
蔡斌的目光看向程斌身后
又朝远处摆了摆手
程斌顺着蔡斌的视线回头望去
只见小徐姓匆匆的走过来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还牵着一个女孩
两个人的手牵得非常紧
指洁都握摆了也不放手
显出对这段感情的珍惜
多年的刑警
直觉让程斌注意到两个人无名指上崭新的对戒
程斌看着女孩有点眼熟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过他能确定
肯定不是在茂名了
要么是沈阳
要么是德阳
要么是长沙
要么是台平
哪儿都不近
女孩能追着小徐来到这儿
真爱两个字分量都轻了
很短一段路
两个人走了挺长时间
似乎每一步都有内容
每一秒都有说不完的话
那女孩时而蹙眉侧耳倾听
时而展颜开怀大笑
还偶尔羞喃的捶小徐的胸口两下
小徐一直没看路
偏头看着女孩
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等终于来到程斌和蔡斌身边
女孩挽着小徐的肩膀
小徐搂着女孩的腰
轻轻把他往前推了推
这就是我们成队
你就叫兵哥吧
女孩低下头
小声叫了一句
兵哥好
女孩显得有些扭捏
程斌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种见家长的紧张感
他见过自己吗
程斌还是没想起来女孩是谁
品出了程斌的疑惑
蔡斌把椅子挪过来
小声提醒道
德阳那个超市
不知道小徐又跟女孩说了什么
女孩低头玩耳
一颗小虎牙若隐若现露出来
配上笑吟隐的嘴角
愈发可爱了
程斌恍然大悟
直拍大腿
哦 你是那个
小徐终于松开了女孩的手
来到程斌身边
介绍道
他叫陈兰
程斌连忙起身
他和小徐的年龄差距没那么大
但真有种儿媳妇第一次来家里的滑稽感
他双手在酷线处搓了搓
连声说着
哦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快坐快坐
蔡斌起身相迎
小徐和陈兰坐在了两个老家伙对面
等二人落座后
程兵就没再说话
一直盯着小徐
想等他说出自己早就预料到的那句话
小徐不发言
女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低着头
似乎身下有什么特别值得她关注的新奇物件
眼前这气氛越来越尴尬
蔡斌递给小徐一支烟
烟递在半空中
陈兰终于抬起头
没看烟
看的是小徐
似乎在等小徐的反应
小徐摆摆手
看他的表情
似乎在说
我已经答应陈兰了
戒了
蔡斌心领神会
把烟收回来
自己点上
刚抽了两口
就开始咳嗽
来喽
小徐深吸一口气
刚想说些什么
就被上菜的大排档老板打断
一盘盘冒着蒸汽的锡纸上了桌
老板用牙签一戳
划开一条条缝隙
那腥香顺着缝隙飘出来
让人忍不住想动筷子
陈岚也不催
就静静等小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终于
小徐鼓足了勇气抬起头
正是程冰的眼睛
声音洪亮的说
成队
我不找了
我和陈兰要结婚了
下午的车票
一起回他老家
刚进三大队的时候
小徐虽然有些锋芒毕露
但懂规矩
办事一直很稳妥
几乎不搞突然袭击
这个优良品质当然也带到了现在
今天才说这句话
他之前一定找人参谋过
打过招呼
程斌看向蔡斌
蔡斌淡淡一笑
那笑容中带着释然和认可
不知道是不是冒名的海风彻底抚平了他心里的躁动
本来是程斌一个人的修行
倒把蔡斌修的像佛了
他身上现在一串佛珠都没有
心境到比二零零九年豁达了不止一个等级
显然
蔡斌知道的更早
看到程斌和蔡斌的眼神交流
小徐接着说
我之前问过蔡哥了
蔡斌认同地点了点头
表面上对着小徐说话
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在劝成斌
我说了
这就是缘分
我支持
看着两个人的样子
程斌没来由觉得有些好笑
兄弟们好像总是担心他们的离开和退出
会对成兵造成不良影响
似乎他们是弱势方
做了什么天大的对不起成兵的事情
殊不知
程兵一直认为是他对不起兄弟们
把兄弟们拉进了一场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战争当中
见程兵没说话
小徐拉着陈岚起身
推开媒人坐的空椅子
来到程兵身边
动作一致
频率相同
颇为默契的朝程兵深深鞠躬
这一下可是把程兵吓到了
赶紧伸手去扶
如长辈对晚辈
他们之间的家庭感越来越重了
快起来
你们这是干嘛
小徐孽儒着
话里已经带着哭腔
我也半途而废了
对不起
成对
傻子
你辜负了这姑娘才叫半途而废
陈冰厚重的大手把小徐的手捏在手心
又晃了两下
办事时候通知我们
喜酒一定要去喝
听到这话
陈兰确定了程兵的态度
其实这是完全不必要的担心
就算成兵拒绝
非亲非故
对两个人的婚事造不成任何影响
不过和小徐交流时
成兵总是会出现在他们的话题里
从小徐崇拜和敬佩的口吻中
陈兰能听出来这个老大哥对小徐的人生有多重要
现在老大哥发了话
陈岚浑身放松
一直半紧绷的身子舒展开
他抓着小徐的手使劲晃了几下
小徐宠溺的看了看陈兰
陈岚读懂了小徐的眼神
他回到了座位上
而小徐依然在陈兵身边站着
程兵也郑重的站起身
陈位前刑警的背影
无言
但笔挺无比
陈队
我有个心愿
小徐抽抽抽鼻子
攥紧了手
才能把话继续说下去
你一直叫老张师傅
其实在我心里
也一直拿你当师傅
我今天虽然要离队了
但能不能喊你一声师傅
小徐再次缓缓鞠了一躬
程斌看他弯下去的脊梁
仿佛在看慢动作
此刻他的身子仿佛变成了倒转的时针
世界只剩下程斌一个人
身旁的一切都迅速后退
一年前
两年前
五年前
九年前
程兵队长
三大队徐一洲前来报道
这是程兵第一次见到小徐
听到小徐说的第一句话
学校里学过一点
这是九百二十一案案罚时
小徐愣头青一样打断了法医的话
马振坤训斥他之后
他翠然站在一旁时说的话
我操
这是九月二十六日凌晨三点
踢出那改变三大队众人命运的一角之前
小徐的骂声
这是程兵第一次听他骂人
也是唯一一次
我喜欢跟狗待在一起
不用说话
不用费脑子
比跟人待在一起自在
这是二零零九年
出狱后的程兵
再一次见到小徐
他还是年轻的面庞
但神色已经满是沧桑
出来之后
见了杨建涛
见了刘叔
见了慧慧
见了三大队的其他兄弟
这是第一次
成兵有想流泪的感觉
成队
我跟你去开平市第二公墓
老张的墓碑前
正是小徐的这一生
拉开了三大队二次追捕王二勇的序幕
成兵总觉得
把原本各奔东西的三大队兄弟
再次拧成一股绳子
除了他成兵之外
小徐这句话也非常重要
然而电视剧再好
无论写多少续集
总有杀青的一天
三大队的其他兄弟已经尽量把这个美好的故事延长了
程兵心里没有别的
只有感激
程兵上前一步
缓缓扶起小徐
时光正想加速从过去奔涌而来
程兵的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和小徐相处的全部细节
小徐的脸从沧桑变得青涩
又恢复到沧桑
对 对
等小徐最终直起身
成兵身边的景象也恢复了正常
没有三大队
没有监狱
只有小徐
蔡斌和陈兰
程兵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什么时候湿润了
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他只能微微点点头
小徐咳嗽了两声
抹了抹眼
蘸了个笔直的立正姿势
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亮晶晶的大喊了一声
师傅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派兵也凑过来
揽住两个人的肩膀
程兵亲昵的拍了拍小徐的脸
你小子
一定要幸福
沙滩上湿了一小块
那是陈岚泣不成声留下的泪
有一种综艺游戏
随机性很高
摸不到结果
挺折磨人的
找一个飞镖
再找一个大地球仪
地球仪飞速转动
飞镖落上去
扎到哪
嘉宾就要去哪儿进行生存考验
命运就把程兵安插在了这样一个游戏当中
玩弄于鼓掌之间
两年多了
成兵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次飞镖扎到了西双版纳
几声陌生的鸟叫让成冰抬头
天高地远
一排说不清是灰是白的禽类从他头顶划过
飞得很高
站在那个高度
一定能洞察西双版纳的一切
已经是冬天了
西双版纳依然如春
对对
两年多来的奔波
使成冰的身子瘦削坚实
对季节和温度的变化完全不敏感
年初
从极寒的沈阳到极热的茂名
从温带季风气候到亚热带季风气候
再到已经被赤道辐射的热带
百毒不侵的成冰甚至连喷嚏都没达过西双版纳的禽类
成冰只渺渺知道
白天鹅那是一种标准的候鸟
对的对的
天冷了就来到西双版纳越冬
但天上这些明显不是
小巧的样子没法支持长途跋涉
根本不像候鸟
但他们为什么也按照一个方向飞行
朝着一个目标努力呢
在西双版纳
成冰了解到有一类人群被称为候鸟老人
他们春夏在北方生活
秋冬就来到南方颐养天年
类比过来
他们就是白天鹅
而成冰就是没有规律的灰白鸟
那些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
兴奋于发现了心落脚点
顺着鸟群降落的方向
程斌看到河中间有一片不小的浅滩
大叶植物和地被植物把那里装点的郁郁葱葱
一轮落日映照河面
河水缓缓远去
静谧悠长
又是一个适合告别的场景
程斌看了看身旁和他一起坐在河边的蔡斌
两个人都没说话
对没有没议
过了一会儿
蔡斌起身捡起一块圆润趁手的石头
俯下身甩出去
石头在水面弹起几次才落下
激起了阵阵水花
鸟群再次飞起
说点什么吧
程斌心想
但又不能直接说程斌当中
程斌只能继续跟蔡斌探讨案情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网上买货
催生出一个新职业
快递员
说是在大量招聘
我想去碰碰运气
这几年啊
蔡斌坐回程斌旁边
说话似乎要消耗他很大体力
字和字之间的空隙很长
这几年咱们运气好像一般
蔡斌递给程斌一张纸
抬头是影像学报告检查单
程斌没细看报告的内容
从蔡斌惨笑的脸上
他就读出了一切
这一刻
那病正隔着空气传染到程斌身上
他一下觉得天旋地转
河滩平坦
他却怎么也找不到着力点
潜艇系统完全失去作用
成兵晃悠了两下
强撑着站住
他的身体里郁结着什么完全无法消散的秽物
他俯身
他弯腰
他蹦跳
却怎么都无法将那秽物剥离
最后
他痛苦的把手指伸进嗓子眼
想要把那秽物抠出来
但依然没效果
他蹲在地上干呕
涕泗横流成冰的干呕完全无法停止
他知道那不是生理上的
而是源自心理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可敏锐的洞察力在这时完全起到相反的作用
只是扫了一眼
程兵就记住了那张报告单上的每一个字
他给了自己的脑袋两拳
让思维避过最后一行的诊断
集中在其他的细枝末节
他注意到
抬头之上
是广东茂名一家三甲医院的标志
大半年之前
蔡斌就已经查出来了
绝症
程斌知道
蔡斌也知道
这次来到河边
就是为了做告别
可这告别未免太惨烈了一些
嗯 马振坤
廖见 小徐
大家陆续离开
虽然之后没见过面
也几乎没有过交流
但程斌知道
总有一天他们会再见
人在潜意识里
认为自己和身边人都是永生的
可这一时遇到了蔡斌
这个坎再也迈不过去
还好没到晚期
做个未切除就没事了
蔡斌在一旁拍了拍程斌的后辈
故作轻松的说道
屈指可数
程斌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成语
用来形容他和蔡斌在余生中见面次数
你赶快回去治病
别再陪我找了
程斌沙哑着嗓子吼出这句话
身体终于舒服了一些
可喊完他就后悔了
巨大的纠结将他吞没
理性告诉他
必须让蔡斌回到台平
回归那个虽然已经支离破碎
但永远是依靠和港湾的家庭
但感性又拉扯着他
在长沙的时候
蔡斌的身体就已经呈现出异样
胃癌的病程进展很快
两三个月就能扩散到全身各个脏器
这一别
很可能是永别也不一定
如果成兵不再执拗的话
如果成兵不再寻找王二勇的话
如果成兵能回到台平的话
他可以在保安队长的岗位上混日子
没准还能享受到来自杨建涛的病因
喝了小徐的喜酒之后
每天晚上都能和兄弟们一起去马振坤的夜宵摊
这次李春秀一定会笑脸相迎
他又能看到廖建蹭马振坤的烟了
廖建肯定还会抠门的让马振坤把中华的钱还给他
几个人白天还可以轮流去医院陪护蔡斌
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天冷气清
程斌的耳朵里却呼呼灌着风
那还带来了一句话
是蔡斌在老张墓前说的
佛法说
我直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似乎看出了程斌内心的纷争
蔡斌要做最后的努力
把程斌从自我的世界中拽出来
他伸了个懒腰
随意的说道
程斌
咱俩比一比
看谁先游到对岸
程斌终于从思维里钻出来
他有点担心的看着蔡斌
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对的 的对的
脏器 脑病
病程进入晚期时
巨大的痛苦会让患者脑子变得糊涂
蔡斌挟了程兵一眼
别拿我当病人
不一定谁输呢
成兵不置可否
蔡斌小声问
彼一彼
成兵不说话
这两年经历的离别太多
他不想每次分开时都走马灯一样播放三大队的兄弟们相聚又离散的场景
但那些景象总是控制不住往他脑子里钻
各个年龄
穿着便服
警服 囚服
袍子模样的蔡斌一起站在程斌面前
每个人都呢喃着问道
比一比
程斌瞪大眼睛
让自己记住现在蔡斌的样子
他这才发现
蔡斌已经被病症折磨到瘦瘦小小
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
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长沙 德阳
沈阳 茂名
程斌甩着脑袋回忆
但每个阶段的蔡斌都是大腹便便
满脸横肉的样子
蔡斌的声音稍大了一些
比一比
程斌小声回应
比一比
蔡斌似乎没听清
比
好像要让程斌从心里确定自己的答案
比一比
程斌说
比一比
陈斌几乎在吼
比一比
比比比
程斌连衣服都没脱
开始朝水面奔跑
水漫过了他的脚踝
膝盖 腰部
最后他一个猛子扎进去
奋力向对岸游去
成队抢跑完了是吧
蔡斌哈哈大笑
似乎了却了一桩心愿
紧跟着成冰划开的水痕
他也入水奋力游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标准的军警渡河姿势
说不上是什么游泳门类
脑袋一直漏在水面上换气
速度却一点不支
渐渐的
蔡斌有一些体力不支
他落后了
正巧来到河中心那处浅滩
他在浅滩上歇了歇
在他的目光中
成冰已经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
他又踩了踩水
准备去追
等水击即将漫过他的胸口时
他轻轻摇了摇头
返回浅滩
这给两年来跟随程兵的动作做了个总结
程兵还是只露出一个脑袋
奋力向前的身影
倔强而孤独
兵哥
蔡斌是第一个唤称呼的人
也是坚持到最后才换回称呼的人
人要往前看
不能总活在过去
对对
我们找了这么久
还是找不到王二勇
你想没想过
有可能是因为他不再作恶了
他想变成好人
老天再给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程斌好像没听到
连头都没回
他向前砸了一个猛子
消失在河面
等蔡斌再看到他的时候
他已经登上了河岸
湿淋淋的朝主路上走
并没有回头
你要不要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重新开始啊
蔡斌喊的声嘶力竭
咱们都给自己个机会好不好
成兵还是没有回头
只是伸出手
像举着一把需要细心呵护
躲避风吹雨打才不会熄灭的火炬
他轻轻摆了摆手
算是最后的回应和告别
蔡斌确定
刚才那句话
程兵听到了
蔡斌跌坐浅滩之上
惊起鸟群无数
他嚎啕大哭
佛陀往往以身殉法
但他们从不哭自己
而是哭世人
从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到广西梧州
一千五百一十公里
昼夜不停的开车
经过昆墨高速和广昆高速
大概需要十七个小时
而成兵却走了整整两年
度过了四对春夏秋冬
他当然没有进行徒步
但他的修行比那痛苦的多
他不停的寻找
折返
跑着一场看不到终点的马拉松
每座城市都只是他的驿站
他不用再翻动日历了
他把自己变成了日历
春意盎然之时
树叶随着微风摆动
阳光把树影打进公交车内
乘客寥寥无几的早班车上
程冰英一样锐利的双眼再次启动侦查模式
他盯着每一个来往的乘客甚至有些病态
大多乘客都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
他那没有警服加深的气场
依然把周围建造出一堵高耸的空气墙
这样的搜寻他经历过成千上万次
每次都是一样的无功而返
他终于收回目光
继续翻看他那泛黄的笔记本
笔记本早都写满了
在原本行与行
字与字之间的空隙
又增添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钢笔 中性笔
圆珠笔
二零零二年第一次记录时
那家钢笔的生产厂家已经倒闭了
成兵却还在赴一场自始至终看不到宾客的宴会
笔记本的质量远不如程斌内心那样坚定
不少纸张都飘零掉落了
程斌重新进行了装订
还把封皮也换成了防水的
一辆公交车
不少乘客全是完全陌生的脸
程斌再也找不到和过去相关的一切
除了九百二十一
除了王二勇
南方盛夏
刚刚铺设的沥青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蒸腾的热气把一切变成看不出形状的海市蜃楼
程兵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南方 北方 东边
西边 沿海 内陆
经历过太多的夏天
让程兵的内心失去了对燥热的抱怨
也让程兵的身体忽略了对温度的感知
成兵身着红色的环卫工人服装
戴着黄色的遮阳帽
和一众环卫工人在高架桥下稍显阴冷肮脏气味扑鼻的桥洞里乘凉
环卫工人全都解开了衣领
摘下帽子
用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物件山着风
成兵却穿戴整齐
全副武装
连一滴汗都没流
一名刚才被程兵拦住的老大爷非常热心
他一边挥动着草帽山着风
一边指着对面的几个老旧小区
跟程兵介绍着入住人员的相关工人
忽而响起一阵喧嚣
一名举着小旗子的老师引着一众小学生来到桥洞下
那旗子上印着某个公益活动的logo
小学生们穿着相同的服装
把冰凉的矿泉水挨个送给环卫工人
不停说说着
叔叔阿姨
爷爷奶奶
你们辛苦了
一名小女孩到了程兵面前
看着程兵的脸愣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称呼
等看到程兵已经完全花白的鬓角
她迅速递过来一瓶水
进了一个少先队员里
说了一句
爷爷
您辛苦了
成兵一愣
接着突然站直
回应了一个井鲤
这下轮到小女孩发愣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
总是好的
这是故都的秋开头语
成兵跋涉到一座陌生的城
离太平非常近
但他从没有回顾都看过一眼
或者说
那地方已经不再被他认为是家了
此刻的他正穿着保安制服在小区里巡逻
比起二零零九年
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类智能系统纷纷上马
连栏杆都不用人工操作
保安似乎只剩下了挨骂这一件事可做
可成兵依然一丝不苟
特别原教职主义的登记着来往每一个陌生访客的姓名和身份证号
嗯
在城管依法驱除小摊小贩时
他给这些为生活挣扎的人指明了正确的营业地点
他被趾高气昂酒气冲天的驾驶员痛骂过
但最后还是帮他停好了车
也为大爷大妈抱怨过帮里不帮亲
给正常人员出入增加很多负担
还未小区居民办一张小小的狗证跑前跑后
甚至还帮着保安队长抓过入室道窃的劫匪
他完全不知道
这些都是那些陪伴过他
但因各式各样原因退出的三大队兄弟们经历过的
成兵不仅仅为自己一个人而活
他活成了马振坤
活成了廖健
活成了蔡斌
活成了小徐
他一个人活成了一个市局刑侦支队三大队
可这队伍里
似乎少了他自己
他再也没为自己而活
除了极冷的几天
南方冬天的温度并不会低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成冰的生活一直在做减法
他赞助过越来越多的城市
行李却越来越少
在人来人往的车站
身着短袖帮着旅客搬运包裹的他
偶尔觉得非常幻灭
穿着高领毛衣和军大衣彩学
仿佛是上一世的他经历的生活
怎么这么慢啊
车都要开了
你注意点
给我家老爷子碰到
你赔得起吗
顶着骂声
程兵闷着头把归乡旅客的行李送到洁白色的车厢内
一切都变了
时速两百五十公里以上的动车呼啸着越过车站月台
程斌这辆老绿皮车被时代越落越远
车站大屏上显示着春运的加开班次
车站内的大红灯笼终于让程斌有了一点时间观念
又是一个春节
春又暖
花再开
程兵终于跟着线索抵达广西梧州
实在等不了任何一位植株原地的老古董
即使是这座五线城市
led一屏也把城市装点的色彩斑斓
这世界似乎不再需要电视了
每座高层建筑的玻璃幕墙都是触达用户的最直观屏幕
程斌听说现在个人都能完成手机定位
那个外国手机厂商新出的手机
如果手机丢了
只要登录同一个账户
就能通过电脑找到手机在哪儿
现在监控都全国联网了
距离杨建涛说出这句话又过去了四年
信息技术已经武装到牙齿
为什么还是找不到王二勇
程斌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