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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听由永伯
携不乐有声众C危
为您亲情演绎的
有声多人句
四世同堂
第三集
祁老人用破缸啊装满石头顶住了街门
李四爷在大槐树下的警告
老街旧林们
快预备点粮食吧
城门关上了
这样
更使祁老人觉得自己是诸葛亮
他不便隔着街门告诉李四爷
我已经都预备好了
可是心中啊
十分满意自己的未雨绸缪料事如神
在得意之间呢他下了过于乐观的判断
不出三天
事情便会平定
是个负责任的人
越是城门紧闭他越得在铺子里
儿媳妇病病歪歪的
听说日本鬼子闹事
长叹了一口气
心中很怕万一自己在这两天病死
而棺材出不了城
这一急啊
他的病又中了一些
瑞宣
把眉毛皱得很紧
而一声不出
他是当家人
不能再有了危险的时候
长须短叹的
瑞丰
和他的摩登太太
一向不注意国事
也不关心家事
大门既被祖父封锁
只好在屋里头玩铺个牌解闷
老太爷在院中啰嗦
他俩相是
缩肩
吐了一吐舌头
小顺儿的妈呀
虽然只有二十八岁
可是已经饱进患难
他同情老太爷的关切和顾虑
同时呢
他可也不怕不慌他的心
好像比他的身体老得多
他看得很清楚
患难是最实际的无可幸免的
但是
一个人想活下去就不能不去设法在患难中找凤子逃了出去
尽人事
听天命
总之啊生在这个年月
一个人须时时勇敢地去面对那危险的而小心提防那最危险的事
你须把细心放在大胆里
去且战且走
你须把受委屈啊当作生活
而从委屈中
砸磨出一点甜味来
好使你
还肯活下去
他一答一合地跟老人说着话
从眼泪里追忆过去的苦难
而希望这次的危险
是会极快便过去的
听到老人的判断
不出三天
事情便会平定
他笑了一下
那敢情好啊
而后
又发了点议论
我就不明白
日本鬼家要干什么
咱们保管谁也没得罪过他们
大家伙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不必拿到冻账的枪
我猜呀
日本鬼子
准是天上来的号找别扭
您说是不是
老人想了一会儿才说
自打我小时候
咱们就受小日本的欺负
我简直想不出道理来
得了
就盼着这一回
别把事情闹大了
日本人按小便宜
说不定这回呀是看上了卢沟桥喽
干吗单看上了卢沟桥呢
小顺儿的妈纳闷
一座大桥
既吃不得就不能搬走
桥上有狮子呀
这事要搁着我办
我就把那些狮子送给他们
反正摆在那儿也没什么用
我就不明白
他们要那些狮子干吗
他仍是那门
要不怎么是小日本呢
看什么都爱
老人很得意
自己能这么明白日本人的心理
庚子年的时候啊
日本兵进城
挨着家搜东西呀
先是要手是要表
后来
连铜钮扣都拿走了
爸概拿铜当了金子了
不看眼的斗心
小顺的妈
挂了点气说
他自己呀是一颗草也不肯白白拿过来的人
大嫂
瑞全好像自天而降地叫了声
哟
大嫂吓了一跳
三爷呀
干吗呀
你把嘴闭上一会儿行不行
说得我心里直闹得慌
在全家里
没有人敢顶撞老太爷
除了瑞全和小顺
现在他拦祖大嫂说话
当然也含着反抗老太爷的意思
老太爷马上听出来那弦外之音
怎么
你不愿意替我们说话
把耳朵堵上就是了
我就是不爱听
瑞犬的样子很像祖夫
又瘦又长
可是在思想上啊他与祖父相隔了好几百年
他的眼
也很小
但很有神
眼珠像两颗发光的黑豆子
在学校里他是篮球选手
打球的时候
他的两颗黑豆子随着球乱转
倒把球接到手里
他的嘴
便使劲一闭
像用力咽了一口东西似的
他的眼和嘴的表情
显露出他的性格
性子急
有决断
现在
他的眼珠由祖父转到大嫂
又由大嫂转到祖父
倒好像在球场上监视对方的求手呢
日本人要卢沟桥的狮子
笑话
他们要北平
要天津
要华北
要整个的中国
得阁了
老三
少说一句
大嫂很怕老三把祖父惹恼
其实啊
祁老人对孙子永远不动真气
若是和重孙子在一处
则是重孙子动气而太爷爷陪笑了
大嫂
你老是这样
不管谁是谁非
不管事情有多么严重
你老是劝人少说一句
三爷虽然并不十分讨厌大嫂
可是心中的确反对大嫂这种敷衍了事的办法
现在
气呢虽然是对大嫂发的
而他所厌恶的却不是一般呢他不喜欢任何不论是非而只求敷衍的人
无这样可教我怎样呢
小顺儿的妈并不喜欢和老三拌嘴
而是为他多说几句
好叫老太爷不直接的和老三开火
你们饿了找我要吃
冷了向我要衣服
我还能管贴下的事吗
这样把老三问住了
像没能把球投进蓝去而抓抓头那样
他用受场而有力的手指
抓了两下头
祖父笑了
眼中发出点
老而淘气的光
小三位
在你嫂子面前
你买不住便宜去
没有我和他
你们连饭都吃不上
还说什么国家大事啊
日本鬼子要是打破了北平
谁都不用吃饭
瑞全咬了咬牙
他真恨日本鬼子
那
庚子念年
八国联军
老人想把拿手的故事再重述一遍
可是一抬头呢
瑞全
已经不见了
这小子说不过我就溜开
这小子
门外有人拍门
瑞宣
开门去
祁老人叫
多半是你爸爸回来了
瑞宣又请上弟弟瑞全
才把装满石头的破缸挪开
门外
立着的不是他们的父亲
而是
钱默吟先生
他们弟兄俩全愣住了
钱先生来访是件极稀奇的事
瑞宣马上看到时局的紧急心中越发不安
瑞全
也看到危险
可是只感到兴奋而毫无不安与恐惧
钱先生
穿着件很肥大的旧蓝布衫
袖口与领已经全部磨破了
他还是很和蔼
很镇定
可是
他自己知道
今天破例倒有人家来便是不镇定的表示
含着笑
他低声问
老人们都在家吧
请吧
钱伯父
瑞宣闪开了路
钱先生仿佛迟疑了一下才往里走
瑞全先跑进去告诉祖父
钱先生来了
祁老人听见了
全家也都听到
大家全为之一惊啊
祁老人迎了出来又惊又喜
他几乎说不上话来
钱默吟很自然
微报歉意的说道
第一次来看你老人家
第一次
我太懒了
简直不愿出街门
到北屋客厅坐下
钱先生先对瑞宣声明
千万别张罗茶水一客且
我下次就更不敢来了
这也暗示出
他愿意开门见山的把来意说明
而且不希望逐一的见祁家全家的老用
祁老人先提出实际的问题
这两天我很惦记着你呀
咱们是老邻居
老朋友了
不准说客气话
你有粮食没有啊
没有告诉我一声
粮食可不比别的东西
这一天哪
一顿也缺不得
默吟先生
没说有粮
也没说没粮
而只是
含魂的一笑
倒好像即使已经绝粮他也不屑于多去注意
我
默吟先生笑着
闭了闭眼睛
我请教瑞宣是兄
他的眼
也看了瑞全一下
时局要演变成什么样子呢你看
我是不大问国事的人
可是
我能自由地生活着
全是国家所赐
我这几天
什么也干不下去
我不怕穷
不怕苦
我只怕
丢了咱们的北平城
一朵花
长在树上
才有它的美丽
拿到人的手里
就算完了
北平城也是这样
它顶美
可是若被敌人占据了
它便是被折下来的花了
是不是
见他们没有回答
他又补上了两句
假若北平是树
我便是花
尽管是一朵闲花
北平若不幸丢失了
我想
就不必再活下去
祁老人颇想说出他对北平的信仰
而劝告钱先生不必过于忧虑
可是
他不能完全了解钱先生的话
钱先生的话好像是当票子上的字
虽然也是字
而另有个写法
你要是随便的乱猜
赎错了东西才麻烦呢
于是他的嘴唇动了动
而没有说出话来
瑞宣这两天心中极为不安
本想说些悲观的话
可是有老太爷在一旁
他不便随便开口
瑞全没有什么顾忌
他早就想谈话
而找不到合适的人
大哥的学问见识都不坏
可是大哥呀是那么能故意的缄默
非用许多方法不能招出他的话来
二哥呢
哦
跟二哥二嫂只能谈谈电影和玩乐
二哥夫父谈话呀还不如和祖父或大嫂谈谈油盐酱醋呢
虽然无趣
可是至少
也还和生活有关
现在他抓住了钱先生
他知道钱先生是个有些思想的人
尽管他的思想不对他的路子
他立起来挺了挺腰说
要我看
不是战
就是降
赤云那么严重
钱先生的笑纹僵在了脸上
幼腮上有一小块肉啊直抽动
有田中奏折在那里
日本军阀不能不侵略中国
有九一八的便事在那里
他们不能不马上侵略中国
他们的侵略是没有止境的
他们征服了全世界
大概还要征服火星
火星
祖父既不相信孙子的话
更不知道火星在哪条大街上
瑞全没有理回祖父的质问理直气壮的说下去
日本的宗教
教育
气量
地势
军备
工业
与海盗文化的基础
军阀们的野心全都朝着侵略的这条路子走
走私
闹事
骑着人家脖子拉屎都是侵略者必有的手段
卢沽桥的炮火
也是侵略手段之夜
这回能敷衍过去
过不了十天半月的准保又在别处
也许就在西院
或者护国寺
闹个更大的事
日本现在是骑在虎背上
非乱撞不可
瑞宣脸上笑着
眼中可已经微微的诗了
祁老人听到护国寺心中颤了一下
这护国寺
离小羊圈太近了
三爷
钱先生逼声的叫
怎们自己怎么办呢
瑞全因为气氛话虽然说的不是很多
可是有点声嘶力竭的样子
心中也仿佛很乱
没法再说下去
在理智上
他知道中国的军备不是日本的敌手
假若真打起来
我们必定吃很大的亏
但是
从感情上他又愿意马上抵抗
因为多耽误一天呢
日本人便多占一天的便宜
等到敌人完全布置好
我们想还手也来不及了
他愿意抵抗
假若终日真的开了仗
他自己的生命是可以献给国家的
可是
他怕被人问到
牺牲了性命
准能打得胜吗
他绝不怀疑自己的情愿牺牲
可是不喜欢被人问道
他已经快在大学毕业
不能在大家面前显出游勇无谋
任着感情乱说
他身上出了汗
抓了抓头
他坐下了
好像起了好几个红斑点
瑞宣
钱先生的眼神与语气
请求瑞宣发表意见
瑞宣先笑了一下
而后
声音很低的说
还是打好啊
钱先生闭上了眼
详细咂满瑞宣的话的滋味
瑞全
跳了起来
把双手放在瑞宣的双肩上
大哥
他的脸完全红了
又叫了两声大哥而说不上话来
这时候
小顺儿跑了进来
爸
门口门口
祁老人正找不着说话的机会与对象
极快的抓到重孙子
你看你看
刚开开门你就往外跑
真不听话
告诉你啊
外面闹日本鬼子呢
小顺儿的鼻子皱起来撇着小嘴
什么小日本我不怕
****万岁
他得意的伸起小拳头来
顺儿
门口怎么了
瑞宣问
小孙儿手指的外面神色相当诡秘的说
那个人来了
他说要看看你
哪个人
三号的那个人
小顺儿知道那个人是谁
可是因为听惯了大家对那个人的批评
所以不愿意说出性命来
关先生
小顺儿对爸爸点了点头
谁
他
钱先生要王起立
钱先生
坐着你的
祁老人说
不坐了
钱先生立起来
你不愿意跟他谈话
走
上我屋里去
祁老人诚意的下破了
改天坛
我再来
不送
钱先生已经很快地走到了屋门口
祁老人扶着小顺儿往外送客
他走到屋门口
钱先生已经走到了南屋外的枣树下
瑞宣
瑞全追着送出去
关晓荷在街门坎里立着呢
他穿着三十年前醉石性
后来曾经一度极不实性
到如今
用二番石行起来的团龙蓝沙大衫
集合身集大起
这下面
白地细蓝到的
腐绸裤子
散着裤角
脚上是青丝袜
白铅层底的
青缎子鞋
更显得
连他的影子都极漂亮可爱
见钱先生出来他一手轻轻拉了蓝沙大衫的底经一下
一手伸出来满面春风的想和钱先生拉手
钱先生
既没失去态度的自然
也没找任何的掩饰就那么大的方方地走出去
使关先生的手啊落了空
这关先生
也来的厉害
若无其事地把手顺便送给了瑞宣
很亲热地握了一会儿
然后他又和瑞全拉手
而且
把左手放在上面轻轻地按了
显出家劲的亲热
祁老人不喜欢关先生带着小顺啊到自己屋里去了
瑞宣和瑞全陪着客人在客厅里谈话
关先生只到祁家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祁老太太并姑
他过来上香垫酒
并没坐多大一会儿啊就走了
第二次是谣传瑞宣要做
市立中学的校长
他过来誉为贺喜
做了相当长的时间
后来
谣言并未变成事实
他就没有再来过了
今天
他是来会钱先生
而顺手看看祁家的人
关晓荷在军阀混战的时期啊
颇坐过几任地位虽不甚高
而有水很厚的官
他做过
税局局长
头等县的县长
和省政府的小官
近几年来他的官运不甚好
所以他厌恶南京政府
而每日
与诗意的名士
官僚
军阀鬼混
他总以为他的朋友中必定有一两个会重整旗鼓再长大权的
那么
他自己也就还有一部好的官运
也就是
财运
和这些朋友交往
他的模样服装都很够格
同时啊
他的几句二皇
与八圈麻将
也都不慎寒碜
近来他更学着念佛
研究些符咒与法术
于是
在以老们所尝到的横善社和其他的宗教团体与慈善机关
他也就有资格参加进去
他并不怎么信服于神
而只拿佛法与神道当作一种交际的需要
正如同
他需会唱会赌那样
只有一样
他来不及
他做不上诗文
画不上梅花
或山水来
他所结交的名师们自然用不着说了
是会这些把戏的
就连在天津做御工的有钱而失去势力的军阀与官僚
也往往
会那么一招两招的
连大字不识的丁老帅
还会用大麻刷子写一仗大的一笔虎字呢
就是完全不会写不会画的阔人也还爱说到这些玩意儿
这种玩意儿是阔的一种装饰
正像阔太太必有钻石与珍珠那样
他早知道钱默吟先生能诗善话
而家境又不甚宽绰
他就想送几个数休
到钱家去熏一寻
他不希望自己
真能坐诗或作画
而只求知道一点术语和诗人画家的性命与派别
好不至于在名人面前丢愁
他设尽方法
想认识钱先生
而钱先生呢始终像一棵书
你招呼他他不理你
你又不敢直入公堂的去拜访钱先生
因为若一度遭了拒绝
就不好再谋面了
今天
他看见钱先生到祁家去
所以也赶过来
在齐家相识之后他就会马上直接送两盆花草或几瓶好酒去
而得到薰义熏的机会
还有
他在揣测
别看钱默吟很窘
这说不定啊
家中会收藏着几件名贵的字画
自然了
他若肯出钱买古玩的话
有的是现城的琉璃厂
不过他不想把钱
花在这种东西上
那么
假若与钱先生交赎了之后
他想他必会有方法弄过一两件宝物来
岂不怪便宜的吗
有一两件古物摆在屋里
他岂不是
就在陈年竹叶清酒
与漂亮的姨太太而外
又多了一些可以展览的东西
而更提高些自己的身份吗
没想到
他会碰了钱先生一个软钉子
他的心中极不高兴
他承认
钱默吟是个名事
可是比钱默吟的名气大着很多的名士也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呀
呸
给脸不要脸
好
咱们走着瞧
他想报复
只要我一得手
姓钱的
包准你有个乐
子
在表面上
他
照常的镇定
脸上含着笑与祁家弟兄敷衍
这两天时局很不大好啊
诶
有什么消息没有啊
没什么消息
瑞宣也不喜欢关先生
可是没法不和他敷衍
何老看怎样
啊
这个
关先生把眼皮垂着
嘴张着一点
做出很有见解的样子
这个嘛
很难说
总是当局的不会应付
若是应付得好
我想事情绝不会弄到这么严重
瑞全的脸又红起来
语气很不客气地问
关先生
你看应当怎样应付呢
我
关先生含笑的愣了一小会儿
诶呀哎呀
这就是
不在其位
不谋其政了
我现在差不多是专心研究佛法
哎呀
告诉二位
这个佛法中的滋味
真是奇妙无穷
啊
知道一点佛说佛法
心里
就像喝了点美酒似的
老那么云郁乎糊的
好受
前天
在孙清老家里
丁老师
李将军
方希老
都在这儿
我们把西王母请下来了
还跟他照了个相
玄妙
妙不可言
想想看
西王母
照得清楚极了
嘴上
有两条长须
就像年鱼虚一样
很长很长由这儿
到
他的手
指了指嘴
一直到
他的嘴
等着他的手向肩上绕
伸到这儿
玄妙
玄
妙
这也是佛法
瑞全
很不客气地问
当然当然
关先生板着脸十分严肃的说
这个
佛法广大无边
变化万端
他能显示在两条鲶逾虚上
他正要往下说佛法
院子里一阵喧哗
他立起来听了听
大概是二小姐回来了
昨天踏上北海去玩
大概是街上一乱
北海关了前后门
把他关在里边了
那人很不放心
我倒是没那么慌张
修佛的人
就有这么点好处
心里老是晕晕乎糊的
不着急
不发慌
佛替咱们安排好一切了
好
我去看看
咱们改天在畅谈
说吧
他脸上镇定
而脚步相当快的往外走
祁家的兄往外相送
瑞宣看了三弟一眼
三弟的脸
红了一小阵
一到门口
关先生很恳切的低声的向瑞宣说
不要发慌
就是日本人真进了城
咱们也有办法
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来找我
咱们是老邻居
应当互相
留步
留步
本集拨讲讲完毕
感谢您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