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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作者
贾平蛙
但是小男人却极快与黑市离了婚
重结二婚
小男人娶的是乡长的女子
黑市离开了暴发户
并不远走高飞
他变得刚强起来
拒不要原夫家的一船一瓦
回到村里
借居在早先生产队一间牛棚里
娘家的哥闻风赶来
叫一声妹子
泪水连连
黑市说
你哭啥咧
你妹子做了什么丢人尸体
哥不哭了
又埋怨妹子逢着好光景不过落到这步田地
要领他回到娘家去
黑市说
我偏不走
我看着这家人能唱什么好戏
白日里精心伺候
分得的一亩田地样样都行
不比任何男人差半分
夜里自个儿烧锅做饭
用一把扫帚磨扫了路边枯草
沫沫将炕微得烫热
躺下去
这边身子落了翻
那边舒服而省心
他先前以为女人离了男人
就是没了树的藤
是断了线的针
如今看来
女人也是人
活得更旺事
来顺时常到他家里来
帮他劈一抱柴
挑一担水
陪着说说话
他也缝
饭了让吃饭
没饭了泡杯茶
天一黄昏就说
你走吧
寡妇门前是非多咧
来顺不在乎这些
来顺照常来
说起信贷员那一家又入了一家草袋厂的股
赢了许多大钱
俩人就叹一阵试事
末了
他突然问
那两个男女过得好吧
来顺说
哎
有钱使得鬼推磨
那女的肚皮子大了
年内怕要坐月子
黑市就吃眼看河对岸的山
他无异于天上的云
远村的烟
来顺不知道他想什么
他也说不清
末了一个很轻的很淡的笑留在嘴边
打发来顺去了
村子里却有了议论
说来顺要打这女人的主意议论
先是黑市不小
到后碎言断语捕捉了些
心里也扑扑腾腾跳动
早晨对着镜子梳头
镜子里有一张脸
脸黑是黑
却比先前光润的多
他惊奇自己并不老
甚至也并不丑恶
自言自语道
我难道就剩下了不成
双耳下也染上两点红晕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当来顺再来
黑市就留神他的眉离眼里
来顺果然说出许多话来
让他听了耳朵发烧
但每当这个时候
黑市就想起一个人
木渎顽强的在眼前晃
木渎为了他被抓去受了十五天拘留
那驼子老爹日日送饭
竟一次拌了石头
罐子破了
稀饭泼了一地
老老的人坐在地上哭
他心里就惨惨的像刀子哥
放出木渎那天
他见着木渎了
他胡子很长
脸色寡白
见了他却说
嘿
没想到我倒害了你
让你守寡了
可他住到这牛棚里
目渎却再不闪念他是还觉得对不住他不来见面
还是天热了不担叹了
又去深山当了龙须草
黑市这般一走神
来顺作乖就接叹数声
说
那没良心的东西弃了你
也算他心黑了
眼也瞎了
他说你丑
丑在哪里
这般整齐的人物
你也不愁没个心窝了
黑市也便把脸弄成柔和样子
微笑一下
让来顺不必多说
来顺即刻回去想入非非
自此衣衫破旧却洗将干净
脸子白白的
也有心和小男人在学校里说些闲话
笑过几回
黑市稍稍充足的精神又消乏了
最害怕的秋雨到来
他坐在炕头上看门前水滩里明灭雨泡
再往远处是田埂
是河流
是重重叠叠的山
黑市文化浅
不懂得作诗之类
但却全然有诗的意味
一种沉重的愁绪习在心上
压迫着他记起了在娘家做女儿的秋雨天
记起了在小男人家的秋雨天
今日凄凄惨惨可怜的样子
心中悲哀浮郁无处可泄
只在昏昏蒙蒙的暮色下
把头埋在两个手掌上
消磨了又消磨
听雨点儿凄凄嘈
草急落过后繁音减缓
屋檐水隔三减四的滴答
痴痴想起做寡以后的事情
寄出许多媒人和包括来顺在内的许多男人
觉得都不过一个当时无聊而一过去既难作河的幻梦罢了
他突然操心河边的那一块地
地是他新拾的
种有萝卜
夜里涨水能否被冲掉呢
雨已经衰竭
风势依然
黑市察看萝卜无恙
河水并不怎样变化
水闪着溜光
活活流着
像是很凶
忽然在极远的地方闪一下光亮
疏忽又灭了
定睛看去
河的对岸有了微微一点红
如湖的眼睛
忽而不见了
忽而又出现在下方
同时有了水波声
不久一切消失
想一种割肢细音到了这边滩上
黑市以为是鬼
弃拳屏住会屈
黑影走近
才是一个搬龙须草的人
汤喝过来
那结实的块头
猪笨的不兹
黑市认出来
叫一声
木睹
木睹
害爵骤然跌在地上
嘴上掉下一个烟蒂
划一道暗红不见了
等分辨出面前是黑市
黑暗里将裤子穿着好
就笑了
哧啦声比以往重了许多
黑市说
这风雨天你还过河
水涨会卷你到老河口去
木渎说
哎
草收齐了不连夜回来
那我就困在山里饿死
你一个人不在家
赶到这里来
黑市说
我来看萝卜
担心被水冲了
木渎说
你要没菜吃了
到我家去
今年我萝卜好哩
又白又长的
够你吃的
黑市说
我吃你的做啥
这话使目渎沉入深渊
明白面对一个女人
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
热情仿佛骤然下沉
半天冒不出水面
略显粗鲁的问
嘿
你还没个男人
这年头没有男人怎么过日子
要找了
你就看准准的嫁一个疼你的
黑市顿时觉得鼻子不通
见腮坐热身子
只是背懒靠在一棵河柳上
木渎说完亦无别话
见女人不言传
慌得忐忑不安
两人皆陷入缄默
各把思想放在这看到的河水
柳树
以及对面而立的人物以外的一个地方去了
直待到远方一声野狗的嚎吠
方清醒过来
黑市说
回吧
目睹方觉得肩上担子的沉重
两人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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